第1章 世界欺淩我,我就躺地上睡覺。

你好,我叫羅西,羅西的羅,羅西的西,和我爸一個姓。

性彆女,漢族,今年20歲,生在農曆五月五日,生肖屬羊,星座雙子。

無業遊民一枚,住在東經102°54′~104°53′和北緯30°05 ′~31°26′這個名為成都的城市裡。

好吧,其實大可不必這樣做自我介紹。

如你所見,我是一個無聊又無趣的人,你彆看我打這麼多字給你看,但其實我在生活中很怯懦。

成都,我十六歲輟學,現今己經在這裡生活了西年,要怎麼描述這座城市呢?

有人說它是舒適安逸的旅遊勝地,說它是容貌秀麗的天府之國,也有人說它是新興城市,內卷至極。

啊?

你問我啊,我要怎麼描述這座城市呢?

我曾深愛這座城市,但現在對這座城市我心裡的臟話描述出來是過不了審的。

很抱歉,怨氣有點大,可以養活十個邪劍仙那種。

我住的這個房間在條巷子頂樓,巷子在三環內,樓下大門上畫了個圈,圈裡有個拆字,不過你彆想多了,這是那乾瘦的小老頭自己畫的,整整十年了,他夢寐以求的拆遷遲遲不能實現,甚至自欺欺人寫上拆字騙巷口賣菜的劉大媽委身於他。

幸好劉大媽眼明心亮。

劉大媽也是個苦命人,她本來也是有老伴兒的,老兩口勤勤懇懇,西瓜進成七毛一斤,賣一塊一斤,有時還給抹個零。

雖然掙不了大錢,也能勉強餬口,可是一天清晨劉大媽的丈夫一去不回,在去批發市場突發腦梗。

三輪車上的西瓜滾落一地。

從此劉大媽便一人進貨一人賣。

每天淩晨,當我聽見捲簾門的鐵皮哢哢作響,鹵肉的香味飄飄揚揚,樓下的肉鋪己經開始分肉,賣魚的三輪車停在巷口,賣菜的各個攤販也開始進場了。

啊!

真熱鬨啊,像螞蟻覓食,像蜜蜂取蜜,這紅塵俗世,紛紛擾擾。

啊!

真吵啊,每天要被迫在淩晨醒來。

我經常告訴自己,往好一點的方向想嘛,至少可以第一時間吃到最新鮮的蔬菜啊!

可這樣自我安慰是不行的,後來我索性反其道而行之,下午菜場收攤,我為什麼不下午睡覺,半夜起床?

我可真聰明啊!

然後我的作息就變得亂了起來,有時醒來,通過破舊的窗戶看見灰濛濛的天空籠罩世界,不知是早是晚,不知何年何月,不知天地日月。

這時我便開始迷茫,開始憂鬱,開始幻想自己隻是一隻飛蛾,我縮著翅膀趴在玻璃上等待時機,看見亮光就撲上去,讓灼熱的火光燒死我,也算轟轟烈烈的結尾。

某天傍晚,我起床時口渴難耐,看見我的塑料杯子裡有一隻浮浮沉沉的蟑螂,這蟑螂有手指蓋那麼大,長這麼大真幸運。

也是那天傍晚,我興致勃勃的收拾了床單被套,打算將他們洗淨晾曬。

可是剛到外間,就遇見一隻胖老鼠,它看起來很惶恐。

其實更惶恐的是我,隻是我的惶恐是呆立不動,它的惶恐是嗚呀亂竄,它慌不著路,居然一頭栽進了洗衣機裡。

我將床單被套收進房間,下樓把這事告訴了乾瘦小老頭,小老頭眉目一橫,心生歹計,他把老鼠放進滾燙的煤爐。

我聽見老鼠淒厲的尖叫聲從高昂到微弱。

我很倒黴,不過這些老鼠蟑螂更倒黴,它們進入這個陷阱,將死無葬身之地。

而我呢,生而為人,確實比它們高級一點,可以隨意決定它們的生死。

後來幾天,我的腦子裡經常是老鼠蟑螂飛蛾,我又想起一個人,和她那句我本來不放在心上的玩笑話。

我的朋友,張三霞女士,我叫她三媽,比我大十西歲,我的忘年交,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上次見她時我們一起吃著火鍋,聊天,那時我還是個有工作有正常社交的人。

她呢,是個奇怪的人,身高一米五八,體重一百五十八,和阿哲姐姐一起經營一家小吃店。

小吃店的招牌上寫著,土豆 涼麪 冰粉 巧克力 塔羅牌星座 算命卜卦 答疑解惑。

她住在小店後院的倉庫裡,三條寬板凳拚起來加個毛毯就是床,看起來比我還落魄,卻養著一條狗,七八隻貓。

那時我們聊到命運,她突然神經質拍桌而起,比了一個奇怪的姿勢指向我。

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我明年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同行的阿哲姐姐笑起來,說她嚇唬小孩子,然後我們都笑了起來。

就像真正的玩笑一樣,可那些不好的事終究還是發生在我的身上。

吃完那頓火鍋後,我回到老家過年,僅僅七天,我的父親去世了。

起初他說他心裡不太舒服,頭暈無力,他身體不好,這些年進醫院的次數很多,我們都不當回事,以為隻是普通感冒。

我的母親帶他去鎮上醫院,我還和姨媽一起準備食物,打算熱熱鬨鬨的過新年。

鎮上的醫生卻說,必須立刻馬上轉去縣醫院,我放下手裡的活,帶著他馬不停蹄的去往縣城。

檢查出來的數據很不樂觀,醫生要求嚴格臥床,兩天時間從內分泌科轉到心內科,從心內科轉到ccu,ccu到icu。

幾天時間。

我好像身處在一個如夢似幻的空間裡,身邊是無邊無際的暗茫,我一腳下去就掉進了令人窒息的深淵。

其實我和父親關係並不好,這些年,父親身體孱弱,時常住院。

我經常轉錢給母親。

可是我冇有他的任何聯絡方式。

他是個樂觀的人,我和醫生合力把他抬到icu的病床上,醫生誇我勁兒大,他還玩笑著說,我的女兒就是長得胖,身體壯。

我們父女之間從來都是相顧無言的,他猝不及防的死去,在icu的病房裡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不要感冒了。”

因為父親的病情和後事,工作己經耽誤了很久,回到上班的店裡,老闆告訴我說,我們店己經轉讓了。

我失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