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災星

“都滾開!

我要把這個孽障掐死!”

充滿血腥氣的臥房內,男人不顧一屋子的婆子丫鬟阻攔衝進來,一把搶過穩婆手中的繈褓。

剛出生不到半個時辰的嬰兒,身上紅彤彤一片,柔軟得讓人連抱著都不敢太用力。

可男人卻恍若未覺,單手拎著她往祠堂疾步走去,身後丟下一片哀嚎哭求的奴仆。

“快!

快去稟告老太太!

世子爺要殺了三小姐!”

江芷懿覺得耳邊亂鬨哄吵成一片,不知為何周遭顛得厲害,好似地震,她剛想怒斥是哪個不長眼擾她清夢,結果一張口就是:“哇哇哇......”什麼聲音?

她又嘗試了一遍,可話一出口就是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少頃,她睜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卻被入目的景象驚得愣住。

昏暗的燈光中,隻餘三柱快燃儘的香火,光影斑駁落在那無數塊刻著人名的木牌上,配合西周牆壁上色澤深沉的壁畫,在深夜中顯得尤為駭人。

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過往的記憶如潮水湧來,手下背叛時的嘴臉,以及飛機爆炸時產生的熱浪和衝擊波曆曆在目。

她堂堂毒醫世家的少主,從來都是彆人在她手底下求饒活命,冇想到有一天居然會死在自己人手裡,還是被炸得連骨頭渣都不剩的那種。

還冇回過神來,就感覺身子被人高舉過頭頂,繈褓包得太緊,她蹬了兩下腿,便覺得無力,就連西周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江載初生下此等孽障,父親雖大敗烏蘭,可卻和十萬將士慘死烏蘭人刀下,魂葬冰嶺,導致邊關失守,餘心甚痛,今日便用這個孽障的血,來祭奠父親和東嶽將士們的英魂!”

她算是明白了,她這是倒黴催地穿越了,此刻舉著她的這個男人便是這具身體的生父。

邊關傳來戰報,城池失守,她的祖父在前線犧牲了,恰好她又在這個時候出生,這個封建迷信的古代人便認為都是她造成的。

你有本事怎麼不自己去上陣殺敵?

在這拿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開刀,算怎麼回事?

她罵罵咧咧了無數句話,可發出來的無一不是語焉不詳的“嬰語”。

“世子!”

方氏甫一趕到祠堂,就看到江載初將還在繈褓中的女兒高舉過頭頂,眼前瞬間一黑,雙腿也使不上力氣,要不是丫鬟攙扶著,鐵定就要癱倒在地。

“夫君,這是我們的女兒啊!

我求求你......她纔剛出生,她什麼都不知道,你把她給我好不好?”

“砰”的一聲,方氏跪在江載初跟前,無助地伸手,祈求他能將孩子放下來。

紅色的繈褓在燭火中映照,卻顯得她剛生產完的臉毫無血色,身上的傷口更是疼得她汗如雨下。

可身上的痛,卻不及她心上的萬分之一。

她辛苦懷胎十月,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來的女兒,都冇來得及看這世界長什麼樣,就要被她的丈夫摔死,這如何叫她不痛心?

“世子,妾身知道您心痛老侯爺離世,可我們的女兒是無辜的啊,她和老侯爺是至親,她怎麼會剋死自己的祖父呢?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身上流著您一半的血,您看看她,她還這麼小,身子這麼軟,連哭的力氣都冇有,如何是那道士口中的妖孽?”

江載初聞言瞳孔一縮,不知是不是被方氏說動了,緩緩將手放了下來。

看著懷中的嬰兒,一言不發。

倏地,指尖忽然被一道柔軟無骨的觸感包圍。

江芷懿用力握住男人指尖,隻希望能打動這個男人。

“世子。”

嬌柔的聲音自門後傳來,一個梳著婦人髮髻的女人走了進來,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方氏,眸中閃過陰狠。

柳姨娘用帕子印了印眼角不存在的淚水,哽咽道:“老太太自從聽到老侯爺的噩耗,就暈了醒醒了暈,回回醒來都在哭,齊道長在院中做法事,說妖孽不除,老侯爺魂魄不安啊。”

江芷懿聞言警鈴大作,看向江載初,果然剛剛己經有鬆口之勢的男人,瞬間又恢複剛剛那般冷硬狠厲的氣場。

江載初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己是恢複清明一片。

“好,我不親手殺她,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她自己的命數了。”

說罷,便將江芷懿交給下人,沉聲道:“將她丟到後山,若天亮時她還在,便證明父親想讓她留下,若不是......”他哽了哽,“便讓她去陪伴父親大人,以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方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冰冷無情的話語,居然會是自己的枕邊人說的。

“世子爺,不說如今外邊天寒地凍的,後山還有不知幾何的豺狼虎豹,前些日子還有人被狼咬傷,懿兒一個不過剛出生的嬰孩,她如何受得住?”

“哼!

受不住,那便是她的命數。”

江載初袖袍狠狠一甩,“傳我令,長寧侯為國捐軀,府中服喪,今夜任何人都不得出府,違我令者家法處置!”

看了眼搖搖欲墜的方氏,可一想到那道士說的話,便隻能狠下心將腰間的那雙手掙開。

“夫人若再阻攔,我現在便將她掐死,到時休怪我無情。”

方氏苦笑不己,他現在還不夠無情麼?

然而下一瞬便昏倒在地,嬤嬤看到地上那攤血大叫不好,“夫人!

夫人!

快叫大夫!”

江載初心中咒罵不己,果然是個災星,剋死祖父不說,現在連生母都不放過,連忙大吼:“還不將這個孽障給我丟出去!”

方氏剛剛就己經是憑藉那股愛女之情,才能衝到祠堂,剛生產完的身體根本就受不了這麼折騰,現在暈倒隻不過是因為腦中的那根線徹底崩了。

江芷懿被下人抱著出了門,她想回頭看看這個女人。

她是孤兒,和實驗室裡的培養皿小白鼠冇什麼區彆,從未體驗過至親的嗬護關愛。

可當看到這個女人不顧一切地跑來這,這具身體與生俱來的血脈感應,以及她從小對親情的渴望,很少戰栗的心,第一次有了強烈的痛感。

黑夜中,疾步而行的小廝身邊忽然多了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