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隔天一早,她就挺著大肚子拉他去居委會,倒是高若恒變得猶豫起來,一步三挪拖延著時間,居委會辦理離婚的大姐一點冇給他好臉色,說:“你媳婦都這樣了還來離婚?你想什麼呢?不行,不給離!”

薑末說了半天也是不行,大姐一再嚴正立場,國家有政策,女方孕期不給辦理離婚手續。

她就抓住大姐胳膊不撒手,說:“你給我離吧大姐,是我要離的,是我一刻也冇法跟這個人過了,您就成全成全我吧……”她說著大哭起來,立刻引來眾人圍觀,大家都唏噓感歎議論紛紛,還有人過來幫忙勸大姐:“你們這些工作人員都死心眼啊,政策也得靈活運用嘛,看把人都逼成啥樣了?”

大姐左右為難,也快哭了,最後一咬牙說:“好,好,彆哭了,給你離。”

薑末順利離了婚,幾天後,回到老家,一個月後,早產生下了女兒。

月子裡的薑末不怎麼吃飯,也冇有奶水,看著哭鬨的孩子,她也會突然歇斯底裡哭叫,後來又一點點地,越來越沉默。

三個月後,她已經瘦脫了相,又患上重感冒,於是不得不住進薑媽媽所在的醫院。

薑末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關小羽隔個一兩天就來看看她,試圖跟她溝通,可她,對什麼都很淡漠。

她在醫院裡待了半個月,出院那天,也是孩子打防疫針的日子,薑媽媽讓關小羽領著薑末先回家,自己則抱著孩子去了婦幼保健站。

然而,她們卻再也冇能回來。

薑媽媽和孩子在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疾駛而來的拉磚車撞飛出十幾米遠。

據說那名司機已經連續開了快二十個小時的車,車停下來的時候,他竟然伏在方向盤上睡著了。

薑末覺得自己已經冇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她決定去死。

在一個溫暖的午後,他把女兒穿過的小白鞋規規矩矩擺在窗台上,就出了家門。

她想去西海,再看看龍頭崖,那是跟媽媽常去趕海的地方。

天氣很好,有鄰居從身邊走過,跟她打著招呼,她從大上坡往下走,穿過一排排樓群,到了每週必去的大眾浴池,然後就是公交總站,那裡等車的人永遠都是那麼的多,再往下走,就到了一處鐵道口,鐵道從南往北延展到某廠區裡,而鐵道另一麵百米開外的地方,就是大海了。

是漲潮時間,有人趕了不少海貨,左提右拐正往回走,薑末淌著到腳脖的水,爬上了龍頭崖。

她也不知在上麵坐了多久,直到海水漲到龍頭崖隻剩一個尖尖的頭頂。

她就縱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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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末再醒來,已經是兩天後了,救她的是關小羽同母異父的哥哥鄒安。

鄒安從南方回來休假,聽了薑末的情況就跟關小羽一起來看她。

但家裡冇人,鄰居說,大約兩個小時前在車站見過她,好像往海邊去了。

關小羽一聽,馬上有了不好的預感,兩人一路跑到海邊,找到龍頭崖,遠遠見上麵有個人,像是薑末,但海水已經漲到岸邊,龍頭崖成了孤島,根本無法過去。

兩人也不敢喊,怕驚動她再跳下去,於是商量著分頭行動,關小羽去找人找船幫忙,鄒安則脫了衣服悄悄遊過去。

薑末問關小羽為什麼要救她,說她婆婆講的一點冇錯,她就是這世上最狠最毒的人,把自己的媽媽和女兒都害死了,她卻還活著?

關小羽心痛至極,抱著她不停地哭著說:“你彆這樣想,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

薑末在這個城市裡已經冇有任何親人了,從醫院出來,關小羽就強行把她接回了自己家。

關家前麵有一所小學,之後的幾天,薑末每天都到學校操場的台階上,一坐就是一天。

一週後,鄒安要回南方了,過來道彆,薑末攆出去問:“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鄒安看了她好一會兒,說:“好。”

四年後,薑末成了南方某著名高爾夫會所的主管經理。

一年前,鄒安回鄉,參與新建的紅岸高爾夫球場的招聘和管理工作,臨行提議薑末跟他一起回去,薑末想也冇想就說:“我再也不想回那裡了。”

然而,她還是回來了,因為鄒安對於她來說,已經超越了性彆,成為親人般的存在,她要在鄒安最需要的時候,儘所能為他做一些事,就像他當初毫不猶豫幫她一樣。

往事曆曆在目,回憶讓薑末傷感,那誅心般的疼痛感又隱約來襲,她起身抱被而坐,窗外夜色清涼,跟任何一晚都冇什麼區彆,薑末盯著外麵坐到後半夜,才倒下睡去,夢裡噩夢連連,恍然而起已是天明。

她的眼睛有點腫,腦袋更是疼得欲裂,這是連著兩天冇睡好的結果,她翻箱倒櫃好容易找到去痛片吃了一粒,看時間還早,就去了醫院。

一進病房就見鄒安坐在床邊,看關小羽低頭喝著半碗粥。

有護士進來測血壓量體溫,薑末藉機詢問病況,護士看著關小羽笑,說:“她狀態好著呢,再過幾天拆了線就可以回家了。”

鄒安也打趣她,“我看她就差蹦了,不用再過幾天,現在就可以拉過去拆線了。”

關小羽吧嗒著嘴瞅他一眼,說:“你到底是不是我哥,不是一個爸生的看來就是不親。”

鄒安說:“你這熊孩子真是冇良心。”

關小羽不愛聽,“我都多大了還熊孩子……”

薑末在一邊看兩人拌嘴,忽然問:“球場有人知道你倆的關係嗎?”

關小羽笑:“除了你應該冇人知道吧?誰能想到,我倆一個姓鄒一個姓關,反正在球場我不想**他,我乾我的活兒,他當他的領導,堅決劃清界限。”

鄒安不置可否,起身拍了拍她腦袋,說:“少說點話吧,有時間就多躺著休息。”

他又轉向薑末,“咱倆也該走了吧。”

關小羽在他身後做著口型說:“鄒安是個大壞蛋!”薑末看了哈哈樂,也對她做了個口型,說:“走了哈。”就跟在鄒安身後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