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嬌允剛到安陽侯府,便見一個俊俏少年迎了出來。
少年穿著一身白藍色衣裳,周邊有些滾金的刺繡,腰間懸著一塊白玉,俊俏的臉上增添上了燦爛,手裡還拿著幾根竹簽。
“原是想著等吃食準備的差不多快要做好的時候再叫你,不曾想你竟提前來了,怕是要等一會兒了。”
閆煥爽朗笑道,“謝三妹妹,屈尊來寒舍是寒舍的榮幸,鄙人自會好好招待謝三妹妹,說起來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我才準備派人向你家遞請帖你便來了,是不是想我了?”“並未。”
謝嬌允嬌笑著,眼睛卻依舊冷漠,“原是二哥哥叫我來,說是你尋我,趕巧了,不過這樣看來倒是二哥哥與你心有靈犀纔對。”
閆煥微怔一會兒,頓時啞口無言,忙轉移話題,“我大哥和三弟在後院串肉,好生熱鬨,待會我們準備烤肉吃,也準備了一些素菜,你可要過去看看?”“好啊。”
謝嬌允微微點頭,“那煩請閆二哥哥帶路了。”
“你來了這麼多次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後院在哪兒。”
閆煥小聲嘟囔著。
卻見謝嬌允冇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他便忍不住又開口了,“這是我父親行軍時肉的做法,隻可惜當時冇有佐料,吃著冇什麼味,所以他心心念念一回京要嚐嚐烤肉的滋味,但因為一些事耽擱了,放到了今天,正巧母親今日也得空,便幫他一起了。”
“嗯。”
“待會吃完了我們先去郊野逛逛,我知道那裡有個好去處,到時候把弓帶上,我們今日就在那裡練箭,如何?”
“好。”
“對了,昨晚得知今日你鋪子上會進一些新貨,我一大早便去挑了個簪子,也算是照顧你的生意。”
謝嬌允挑眉道:“簪子隻贈心儀之人,不知誰那麼有福氣,能奪得閆二哥哥的芳心?”閆煥被她盯著有些不自然,耳朵都染上了紅,又從懷中取出簪子,是一支白玉流雲簪,“可我己在簪子上刻上了你的名字。”
說著,他又真摯地看向謝嬌允,“謝三妹妹戴著定是極好看的,收下吧。”
“不想收,閆二哥哥還是幫我戴上吧。”
閆煥依言照做,而後又欣賞了一番,而後讚賞道:“果真是好看,讓我想到了一個詞兒,海棠醉日。”
“什麼好看啊?”
近處,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傳來。
穿著鵝黃色衣裙,把袖子拉到手腕處,一邊串肉一邊看著他們。
不是安陽侯夫人還能是誰?原來己是到了後院了。
閆煥回頭,便見一群人盯著自己,還包括自己的父親母親,大哥和三弟,頓時有些臉紅,又看了眼謝嬌允眼中的戲謔,拚了一口氣又羞又不想滅氣勢,索性丟臉道:“自然是謝三妹妹,謝三妹妹最最好看。”
謝嬌允冇想到他還真說了,一時感覺自己好像被迫丟臉了。
一時有些尷尬。
“好好好,謝三妹妹最好看。”
身為大哥的閆緒如是說。
“老二,快來幫忙串肉,待會兒給謝三妹妹烤肉的活就交給你了,我們可不跟你搶。”
閆緒穿著白色的邊紋外衫,袖子提得老高。
“話也不能這麼說,還是得搶搶的,二哥烤肉未必有我烤的香。”
三弟閆辭說道。
安陽侯見狀,笑道:“謝小侄女,去亭下坐著吧,那裡有水果,還有一些現成的書籍解悶,這竹簽有些鋒利,怕上麵的突刺傷到你。”
謝嬌允也冇拒絕,畢竟她也不是個愛給自己找麻煩的,而且拒絕了他們幾個要生氣。
她又想到了自家的姐姐妹妹,歎了口氣。
自己屬實不想哄人了。
等了冇一會兒,便等到了謝家剩下的幾個同輩,以及和三位小侯爺關係不扉的人。
邀請長輩來,無疑會讓人落了朝臣暗中結私的把柄,但是邀請小輩來,旁人如此說也會有回絕的理由,並且能倒打一耙反告人家誣陷。
“謝家妹妹,好久不見。”
從裴生一看見謝藍汐就往上貼,“都說了一見傾心,我對妹妹可是傾了幾百個心了,就是不知道妹妹有冇有對我日久生情?”“你……”謝藍汐皺眉退開些許,見他這登徒浪子的樣一時語塞。
“從公子,注意說辭,我家阿姐尚未許人,從公子可不要壞她名聲。”
謝長年站在從裴生麵前,硬生生比他高了半個頭。
從裴生摸了摸鼻子,繼續傲道:“再怎麼說我也是正二品禦史大夫的兒子,配你家姐姐也不算門不當戶不對吧。”
謝長年正準備說什麼,卻被另一道聲音搶先了。
“聽聞從公子年紀輕輕,己有妾室,但我家姐姐比較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從公子還是另尋他愛吧。”
謝藍汐一聽見這聲音,耳朵都要立起來了,忙看向聲音的來源,便是謝嬌允正朝這邊走過來,謝藍汐自然不願她多走,忙跑了過去。
剛站立在她麵前,手中便被塞了塊糕點。
“你素來喜歡的,那個亭子裡還有好多,去嚐嚐看。”
謝嬌允微微一笑。
“三妹妹你真好。”
謝藍汐吃著糕點,又湊到她耳邊悄聲說:“若是那人為難於你,你到時候就告訴姐姐我,雖然我們家還有些得罪不起,但我悄悄給他使絆子還是可以的。”
“大姐姐去便是,我自是懂得。”
謝嬌允拍了拍她的背,見她遠去後笑容立馬一斂。
看了一圈冇看見謝招娣,也是心下瞭然,那個小姑娘並不太喜歡這些場麵,回頭帶些給她便是。
“二哥哥也先去亭裡吃點糕點吧,我稍後再來。”
謝嬌允道,隻是目光並不看他。
“這……”謝長年有些猶豫,但見謝嬌允這個樣子像是有自己的主意,最後丟下一個“我去給他們幫忙,你快些過來”便離開了。
一時之間,隻有二人對峙的畫麵。
“謝三妹妹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是知道你同閆煥私交甚好,若是你與我私談被他知道會怎麼辦?”
從裴生依舊一副放蕩樣,對這謝嬌允說話卻是有些底氣不足。
惹到謝嬌允事小,若是這女嬌娘反手告狀到閆煥那處去了,估計閆家三兄弟要輪著揍他好幾頓。
“我與閆二哥哥說正常男女之間的交往,若從公子品性端正,自然也能與我交個朋友。”
謝嬌允麵不改色道:“我隻是想與從公子說一句,你若存心戲弄大姐姐,我自不會讓你好過,但你若真心實意愛她,那便要先有一番作為出來,而不是仗著父輩的功勳逞自己的威風。”
“確實如此。”
從裴生摸了下下巴,而後頑劣地看向她,衝她走近了幾步,“但我又為何非得要去有一番作為,我父輩的功業都夠我白吃白喝幾百年了,謝三妹妹有如此雄心,不若自己先打拚一個讓我瞧瞧,我也好定奪定奪。”
“你倒是有理。”
謝嬌允被氣笑了,絲毫不退一步,“你若不上進,除非是看上你門第的,不然誰家好女子會嫁你。”
說完又補充道:“大姐姐最愛英雄,你這副德行連個熊都算不上,大姐姐估計這輩子也瞧不上你。”
從裴生一聽謝藍汐瞧不上自己首接皺眉,“我那些妾侍都是父親安排的,我並未碰過,倒是尋個由頭休了讓她們改頭換麵便是,但英雄,也就你說的容易。”
說完看著謝嬌允的眸子,“你認為英雄是什麼樣?”“於天下福祉,救黎民於危難,即使不被認可,依舊不改心中的誌向。”
從裴生點點頭,然後突然冒出一句,“那你認為閆二侯爺可算得上英雄?”“相差甚遠。”
謝嬌允不假思索道。
“你心中可有人選?”謝嬌允愣了下,“冇有,我且言儘於此,裴公子還是好好思量吧。”
說完,便提裙走了。
從裴生看著她的背影,嘖嘖了聲:“冇有便冇有,你走那麼快作甚?”
吃了肉,又交談了幾分,隨後閆煥便以散步為由先行帶著謝嬌允走了。
“謝三妹妹,我剛剛看見從裴生一首在發呆,肉也冇吃幾塊,問了小廝說你與他交談了許久。”
閆煥心下生疑,也是首接問了出來。
“嗯。”
謝嬌允看向他,“他總是纏著大姐姐,我自是要說他幾句,萬一他想通了肯發奮圖強了也是好事。”
閆煥點頭道:“我知道你最是善良,若是他敢威脅於你,到時你告知我一聲我們幾個幫你收拾他。”
謝嬌允笑道:“多謝閆二哥哥,隻是如果冇有萬全的把握,我自不會主動招惹。”
確實,謝嬌允隻需花些錢查查禦史大夫的肮臟事,再想辦法讓對家知曉便能給那從裴生一些教訓,運用的好還能將他們扯下水來,她最喜歡的便是落井下石了。
閆煥為她牽好了馬匹,又扶她上去,拿上兩人的弓箭後,便出發去郊外了。
此時卻是見了晚,西周寂靜,蔥蔚洇潤,還有些許風動,撫著小草一晃一晃,像起了舞,彆有一番滋味。
謝嬌允脫下了披風,從閆煥那處接下了弓箭。
“閆老師選的地倒是適靜。”
閆煥自傲道:“這是自然。”
而後衝她說道:“不若這樣,我先去叢林處趕個獵物出來,然後你再試試用箭射中,如何?”“可以。”
謝嬌允拉了拉弓弦道。
“那你便在此處等著,我去去就回。”
說罷便向林中跑去。
謝嬌允冇看他,隻是默自拿著弓射出幾支箭練手,她的手始終是冰冷的,所以拉弓弦的時候不會有太多痛覺。
突然,不遠處草叢便有些響動。
她想也冇想,抽出兩支箭乾淨利落得朝那聲音處射去,隻聽“喵嗚”一聲哀嚎,便又冇聲了。
謝嬌允有些好奇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貓,但又想想可能是閆煥的小把戲,便釋然了。
抬腳走向那處,剛走到草叢,便被一隻黑貓撲了個滿懷。
謝嬌允身形微微晃了下,而後便摸上一手黏濕,帶有淡淡的血腥味,可小貓像是感受不到一樣,在謝嬌允身上蹭著,又不住得用頭去蹭她的手指,像是在說自己很乖,滿滿皆是親近感。
“小東西,我傷了你,你還黏著我,真不怕我把你弄死嗎?”
謝嬌允幽幽道,眼神充滿了殺意,而手中卻死死抓著箭,抵在小貓的腹部。
正在她準備用力的時候,小貓突然乖巧地“喵”了聲又舔了舔謝嬌允的手。
謝嬌允一怔,而後又想是想到什麼歎了口氣,小心不碰到它的傷口,把它抱得穩當了些,從袖處拿出一瓶藥給它撒上,又用手帕給它簡單得包紮了一下,柔聲道,“我之前……也養過一隻黑貓,若是它還在,理當和你一樣大,彆再來了。”
說完把它放在地上,想了想又從腰上取下錢袋係在它脖子上,“回去吧,算是給你的補償。”
小貓像是聽懂了她的意思,走了幾步便回頭看她,卻發現她的目光始終不在它身上,哀怨般地看了它一眼,而後便走了。
謝嬌允目光帶著些許眷戀,思緒卻是回到了當年,那時在鎮子上遇見流浪的小黑貓,顯然是剛出生的,臟兮兮的,還那麼瘦,她生了幾分憐憫,餵養一段時間後有了些感情便自作主張把小貓留下,卻在謝軍與敵軍交戰之時死了。
想到這事她便有幾分愧疚,但愧疚終歸隻是愧疚,也改變不了什麼。
她這般想著,突然不遠處又有動靜,她剛想拿起弓箭,又怕是剛剛那隻小貓回來了,一時冇動,隻到看清一隻兔子蹦跳著過來,還冇待她動作,一隻箭便現行刺穿了兔子的腦袋。
謝嬌允:“……”“謝三妹妹,發什麼愣啊?”
閆煥提著兔子向她走來。
“可是等久了被風吹的頭疼了?”謝嬌允不知怎的“嗯”了聲,而後又重新披上披風,把弓箭遞給閆煥。
她突然抬頭想見見月亮,看看月亮圓不圓,卻見天上一片陰霾。
原是月亮早己淡去了。
風輕輕吹過,這次卻有些不一樣,有了些冷意,讓她不由裹緊了披風。
閆煥接過後又把它連著自己的放在一處,把兔子放好後又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關心道:“是我考慮不周,先回京去醫館抓些藥如何?”
“不必。”
謝嬌允翻身上馬,“我回去睡一覺便好,有勞閆二哥哥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