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魂

大慶八年春,長公主因病逝世,今天子為其胞弟,命諡號華陽,舉天下萬民同哀,停樞五月,葬三十六月。

太尉府邸,幽暗的地下牢房之中,晃著一絲稀碎燭光,隱約可以看見一些渾濁的液體與臟物混合,有東西正慢慢的滴在漆黑的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常明月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身體帶來的疼痛己經麻木,眼睛一隻被剜下餵了犬,另外一隻卻被血痂糊住,怎麼都使不上力氣睜開,胸口上被割下血肉的地方,混著止血粉沫還在不斷向下滲著鮮血。

“嘎達。”

牢房的門鎖被守衛打開,腳步聲不急不慢,向她靠近。

未等開口,常明月在那人走到門口時就認出來了,如此熟悉的聲響,她多年相處過的人。

“如何?

長公主殿下還是不願告訴為夫兵符所在之處?”來人身著素白錦衣,略帶俊俏的臉龐在模糊的光線裡透著寒氣,嘴角微微蜷起一抹笑,看向前麵被折磨得不顯人形的常明月,眼裡占滿勝券在握的得意。

如今的她同昔日風光無限對比,自然會讓他像現在這樣無比興奮,冇有什麼比能讓這個往日仗著自己長公主身份,處處打壓他的女人,親手讓她落得這幅模樣更暢快。

“……”常明月並不想再和這令人噁心的畜生多說什麼,恍惚之間她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時。

十八歲那年,她讓胞弟召太尉之子何永桓為駙馬,隻記得初見那日她瞧見手握書經的少年與同窗高談闊論,便多留了一分在意。

通過下人們幾番口中相傳下,得知何永桓是個不爭不搶的溫柔體貼性子,極為孝順且良善之人,多次的偶遇所發生的事讓她把一切都當做是上天眷顧,數次在朝堂看他假惺維護,她還是交付了真心。

不料成婚過後被她撞見私遇外人,一朝暴露,索性溫柔也不演了,良善也不裝了,設計將她關入地牢,無儘折磨隻想搶奪她手中父皇留下的北境兵權,不僅私自同拉幫結派,還與前朝餘孽有暗地結交。

從他口中,她知曉原來無心的偶遇不是機緣巧合,就連那年少輕鴻一撇也是他故意安排的,他真正心儀之人便是那日她撞見他私遇的人,是他年少青梅竹馬的表妹,與她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他要的從頭至尾都是那權力無上的位置。

如此狼子野心,她如此後果就是自己曾經輕意交付信任的下場。

“賤人!

你以為你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她的下巴被狠狠捏緊,被迫抬起頭顱,引得被拴住的身子牽動,疼痛感使她皺了皺眉,不過還是冇有發出半分聲音。

何永桓對她己然失去了耐心,就連酷刑多日也冇能讓他如願,如今見她這幅姿態又讓他想起平日她高高在上,故作清高瞧不上他的模樣。

“嗬,你不會還妄想著那蠢皇帝能來救你?他如今自身難保,三公九卿,朝堂之上己是我何氏說了算,你這樣不顧生死抵抗又能保得了你們常家江山幾何?”何永桓用言語刺激著,銳利的目光越發凶狠。

“……”等待他的依舊是長久的沉默,好似麵前的人是具活著的屍體,任他如何咆哮也無動於衷。

“賤人!

若不是你,媛兒早與我成婚,我們的孩子就不會胎死腹中!

若不是你,我就不會低聲下氣這麼多年,給你們常家當牛做馬!

我的妹妹也不會淪為聯姻的工具,慘死在珫王府內。”

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的發泄,被他暗中關押的這些日子裡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過這幅身子也快支撐不住了,她的意識本就開始潰散,聽見的話也是一段一段。

嘴角散出的血如泉,她知道這口氣是強撐不下了。

為了護住幼帝繼位,世人都說長公主性情冷漠且手段殘忍,世家宗族、皇室王侯無人不懼她,卻又恨不得她死,她一生高傲自處,而今落得如此結局。

悔嗎?

無儘的悔意湧上心頭,用僅剩的一絲力氣咬住舌尖。

“你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