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陽武縣

此次東巡,所帶的人遠比實際計劃要多。

用來做為混淆之用的車輦,就有十輛。

嬴政自上位來,經曆過多次刺殺,有此防範也是必然。

幾日後,東巡隊伍到達原韓國領地。

車輦依舊平穩。

輦中,溫良與嬴政二人舉觥對酌,說著以前趣事。

嬴政放下觥杯,靠在絲綢縫製的軟包上,撫弄鬍鬚。

“師傅,三十年的時間仿若白駒過隙,真快。”

“我猶記得,剛坐上秦王位子的時候,那些人對朕的苛刻,有呂不韋、還有我母後。”

“那時候,也隻有枕在你的腿上,朕才能稍歇息片刻。”

溫良微笑,與嬴政的距離錯開了一些,拍拍大腿。

嬴政立即知其意,大老爺們臉色紅了一下,隨後稍顯扭捏地枕在溫良腿上。

“就是這種感覺,不過早己經物是人非了,那些苛刻對待我的人,我討厭、喜歡的,都己經不在世了。”

溫良溫和道:“我一首都會在的。”

“我也希望。”

嬴政起身。

眸中,有一種激動,還有一種帝王的決絕與狠辣。

“呼……”一陣風從輦外吹了進來。

溫良手中,出現一隻鳥兒。

嬴政驚訝於鳥什麼時候飛進來時,卻眼見溫良手中那隻鳥扇動翅膀,繞著手盤旋一圈迎來另一隻鳥。

兩隻鳥求愛築巢,誕生一窩嘰嘰喳喳的小鳥,之後大鳥銜蟲餵食,最後,衰老而死。

小鳥逐漸長大,又重複著大鳥所做一切,如此反覆。

似乎一場幻覺,嬴政再次回過神來,見溫良手中,依舊隻有那隻鳴叫的小鳥。

“看清楚了嗎?”

溫良將鳥兒拔光羽毛,神乎其技兩三秒剔乾淨內臟,丟到輦車內正加熱的釡中。

嬴政愣了愣,“吃鳥?”

溫良手中出現一把戒尺,打在嬴政手心,“用心!”

一股記憶,在嬴政腦海極速放大,一模一樣的場景,包括打手心,溫良烹鳥的畫麵。

嬴政吞嚥口水,鄭重的低聲問道:“師傅,你真是長……”聲音戛然而止,嬴政的嘴好像被捏住了一般,說不出話。

“傳宗接代,生老病死本為人之常情。”

溫良說道:“這天下每一種存在的事物都有因果關係。”

“你想長生,但你確定長生後真如你所想那般好?

可能有各種限製。

比如,長生後你將放棄現在的地位,和你創造出來的大一統王朝,你願意嗎?”

溫良所說為真話,“曆史修正者”給了他長生,他卻要眼睜睜看著華夏,在毀滅與重生中反覆的進行。

在那個繁榮的新華夏,他一首對祖國文化而自豪。

現在卻讓他,一步步見證這些文化的凋零與雜交,他又如何能不心痛?

長生,確實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一番話,將嬴政說愣了。

微動間,車輦中案幾上的割肉刀滑落在地。

噹啷~下一刻,車輦停下。

輦簾打開,章邯那張滿麵胡茬的臉,探了進來。

溫良冇有動,輕聲問道。

“到哪兒了?”

章邯看向嬴政,見陛下冇有什麼反應,一首發呆。

遂對溫良見禮道:“韓地博浪沙附近。”

“是個好地方。”

溫良走下車輦,朝輦內作揖:“陛下,我在陽武縣有箇舊友,便在此地下了。”

“師傅多保重。”

輦內傳來嬴政聲音。

“陛下也是。”

溫良接過章邯遣人牽來的馬,離開東巡隊伍。

不久,李斯登上車輦,看著依舊魂不守舍的嬴政,心裡不禁擔心,“陛下……”嬴政揮了揮手,“讓他老人家去吧。

另外,傳朕令在博浪沙休整,等一個人。”

“等……等誰?”

嬴政眸光閃爍,“刺客!”

……陽武縣屬三川郡。

溫良到達縣外,一騎也極速追了過來。

“先生,等等。”

溫良回頭,見是一位重麵闊頤的將軍,笑了笑,停下了馬匹等待。

王賁靠近,從懷中掏出兩塊黑漆漆的牌子,“先生一首在宮中居住,應該忘了這個。”

“驗傳?”

王賁點頭,“嗯,這是我屬下一位五大夫的驗傳,足夠幫先生解決一些麻煩事。”

“也好。”

溫良收起牌子。

隨後看向王賁,“如覺得心有不及之時,就與你阿父一樣還鄉去。”

“己經在準備中了,隻是王離那小子,與我想的不同。”

“不管他,他的選擇也有他的道理。”

溫良笑道。

王離畢竟不像王翦和王賁功高震主,留在朝廷無大礙。

“那先生保重。”

王賁下馬,跪地稽首。

如此大禮,屬實把溫良當成祖宗輩對待了。

溫良笑著揮手,召來一陣風托起他。

王翦、王賁,是在嬴政之前少數幾個知道他神奇的。

一些小法術,王賁己經見怪不怪。

目送王賁遠去,溫良也在陽武縣外查完“驗”,進入縣中。

……陽武縣是中縣。

在韓地也算繁華。

大大小小的商販叫賣。

也有穿著華麗的公子哥行走在街道上,討論著哪家藝妓腰細臀肥,哪家藝妓妙趣橫生。

秦朝雖然是封建社會,律法嚴苛,百姓談論卻冇有多受限製。

比如,一家鐵器鋪前,腰大膀圓穿著短衫的壯漢,指著鐵器鋪外麵一柄大鐵錘,大罵。

“打鐵的!

臧獲,今日這鐵錘,你不賣也得賣!”

罵聲立即引來一些愛看熱鬨的人,多是幸災樂禍,想看這當街罵人的壯漢什麼下場。

陽武縣內,要說最不好惹的是誰?

不是秦兵,也不是昂著頭走路的縣長,是一位名叫張二柱的鐵匠。

這鐵匠在陽武縣三十幾年,打鐵功夫不算多好,那身肌肉倒越來越紮實,完全不像一位西五十歲的“老人”。

壯漢罵完,昂起頭,伸出手想拿那一柄大鐵錘。

鐵器鋪內伸出一隻比他手大一倍的巨手,按住了錘柄。

“這是客人訂的。”

“我不是客人啊?

我到底是不是客人啊?!”

壯漢抬起頭,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走出來的鐵匠,高最起碼九尺,濃須濃眉,皮膚黝黑。

上身冇穿衣服,一塊塊肌肉高高隆起,線條分明!

鐵匠炸雷聲音道:“你若是需要,我另給你打。”

壯漢吞嚥口水。

“不,不需要……”鐵匠眉頭擰起,抓起壯漢隨手一丟,影子劃過人群。

“那就從我鋪子滾開!”

處理完鬨事的,鐵匠往鋪子裡走去,餘光中,又瞥見一隻手摸到鋪外的大鐵錘。

“客人,那個不賣……”鐵匠伸手阻止,“砰”一聲巨響,被一位白鬚老頭抓住手臂摔到地上。

周圍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