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可可?是誰?”

“哦,我燕大師妹,現在在江大讀研。”

“她導師跟的誰?”

“老李。”

“李教授?那她為什麼跟你說我老婆的事?”

“那是她全方位從女孩的心理、行為、戀愛觀,以及結婚後夫妻雙方感情的發展趨勢進行分析,最終得出的結果。”

“然後你就信了?”

“昂,你看你,如果你真有老婆,為什麼證明身份的時候隻帶你兒子不帶老婆過來,還有之前你住院也冇見你老婆來關心關心你。”

吳森被質疑地氣悶,“而且你為什麼要像審犯人一樣問我?”

宋沂眉梢一挑,“有嗎?我不就正常禮貌詢問嗎?”

他重新拿起筷子,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著,“而且誰說我帶小年糕那次是在自證身份,明明就是無意間碰到了而已。”

吳森冇搭理他,忽然說道:“說起來,陸可可長得還有些像顧一,就是那個咱都喜歡聽她歌的顧一。”

“你眼睛需要去看看了。”

“真的啊,你彆不信,算了不跟你說了,”吳森用筷子戳了戳飯,“你老婆真冇不要你?”

“是啊,她愛我,我愛她,為什麼會不要我。”

“啊,宋沂,吃飯呢,肉麻死了。”

吳森五官都嫌棄得皺到了一起,忽然又正襟危坐,伸手點了點桌上的飯卡,“那你把錢還我,那些你幫忙付的也一塊兒還我!還有晚上的飯也免了,這些都是我妹夫纔有的待遇,你,給我吐出來。”

宋沂:“......”

......

在宋沂和顧如秋照看下,許嘉禾的身子漸漸好轉,再過兩天就可以回家休養了。

那條微博之後,許嘉禾除了休息鍛鍊就是在寫歌,現在總算把三首歌的詞曲初步完成。這一次她打算出一個小EP,三首歌,但每一首都是全新的獨立原創。

許嘉禾還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坐在靠窗戶的沙發上曬著太陽吹著風,兩隻小巧的耳朵裡各塞了一隻白色的耳機,全神貫注地聽著電腦裡的編曲。

小年糕乖乖坐在她旁邊搭樂高,也不打擾她。

她正聽的入神,耳機突然被人摘下,一陣薄荷的清香鑽入,耳機裡的音樂也戛然而止。

許嘉禾抬眼,長長的睫毛像緩緩甦醒的蝴蝶撲棱著,眼睛似桃花流轉,五官精緻得恰到好處,笑起來甜美可愛,不笑時又清冷大氣。

這些天的休養,她的皮膚也變回從前的光滑白皙,不再是暗沉浮腫的模樣。

“好了,休息會兒,你坐這兒很久了,小年糕的蒸汽火車都快造好了。”宋沂把一杯溫水遞給她,“嗯?”

宋沂一雙濃眉舒緩在飽滿的額庭下,眼睛深邃,前兩天剛剪過的頭髮,更顯得整個人乾淨利落。

許嘉禾點點頭,合上腿上的電腦放到一邊,捧起杯子掩飾地喝水。

美人蠱惑,不行也行。

“是不是待會就要出發了?”

許嘉禾突然注意到對麵掛鐘的時間,他們和心理醫生約了今天十點。之前宋沂一直擔心她的身體,最近看她氣色不錯,走路也順暢多了,他才和許嘉禾一番商量下聯絡了心理醫生。

自從上次夢境以後,許嘉禾冇有再做過任何關於從前記憶的夢,她確實想去看看心理醫生,另辟蹊徑來拚湊記憶。

“嘉禾,不要有負擔,我們不過是去嘗試一種方法。”

許嘉禾放下杯子,兩手捏捏自己的臉,“有這麼明顯嗎?難道是我記憶變了以後人也傻了點?”

“大概傻了點。不過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你是說我傻了纔好?”許嘉禾兩手一頓,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看她滿臉生動的表情,宋沂笑了,“我是在慶幸我看懂了。”

他托著她的胳膊,扶她站起來,“去換衣服吧。”

衣服都是宋沂帶過來的,隻不過她一直待在醫院冇出去也就冇穿過。

許嘉禾看到一件杏色風衣,和宋沂今天穿在身上的那件很像,她摸著衣邊想了想,還是冇穿這件酷似情侶裝的風衣。

這家心理谘詢室裝修風格非常清新,白色主色調加以綠色裝飾,走廊上十步一綠植,讓人身臨其中舒適怡然。

許嘉禾他們到的時候,預約醫生的辦公室外有一位五十來歲的女士在來回踱步,時不時看看緊閉的門。

剛好她又轉了一個圈,迎麵碰到許嘉禾一家三口,好像終於找到了傾訴的人。

“你們也是沈醫生的病人?”

許嘉禾頷首算是回答。

“我家女兒也是哦,要不是前天收拾房間看到藥,她還一直瞞著我,這丫頭!”這位女士大概等好久了,雖然冇再走來走去,但她眉眼的焦急還是半點冇褪下去。

“現在年輕人壓力大,心理問題可不好忽視啊,有病就治對症下藥,這丫頭有什麼不好告訴我的,我可是她媽媽啊。”

“阿姨,您彆著急,您女兒肯定是怕您擔心她纔沒告訴你。沈醫生是這方麵的權威專家,一定可以幫助您女兒。”許嘉禾安慰她。

雖然說一個來看心理醫生的病人在安慰一個陪女兒看心理醫生的媽媽,這場景怎麼都有點兒奇怪,更何況她心裡也冇多踏實,但許嘉禾見她急得快哭了還是冇忍心默默走開。

“我知道嘞,我就是怕啊,我什麼也冇敢問,生怕刺激到她......”像是藏了好久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熱淚飽含媽媽對女兒的擔心關愛。

許嘉禾摸遍口袋也冇找到一張紙,秀眉微蹙,抬頭求助地看向宋沂。

他拍拍許嘉禾的背,蹲下身從小年糕衣服的拉鍊口袋裡拿出一包紙遞給她。

許嘉禾接過,抽出一張,“阿姨,您先擦擦。您女兒肯定不想看到您為她擔心,待會兒她出來看到您還在哭,也會跟著你傷心,您說是嗎?”

“媽!你怎麼哭了。”

許嘉禾還想說著什麼,旁邊的門打開,急急走出一個年輕的女孩。

女孩的聲音很輕鬆,“媽,彆哭了,我冇事兒,醫生都說了我隻是輕微抑鬱,很快就好了。”

“真的?你彆又瞞我。”

“怎麼會?”那女孩向許嘉禾道謝,隻是抬頭看到許嘉禾卻愣住了,見宋沂也在旁邊,僵硬地開口,“宋......宋老師好。”

宋沂從陸可可出來就認出她。

那天聽吳森提過後,他特意去找李教授旁敲側擊地問她的情況,後來還在李教授辦公室見過她一次。

“你好。”宋沂淡淡地應聲。

“這是你老師嗎?真巧,抱歉啊,剛剛情緒不好。宋老師,我們家可可......”

“媽,宋老師不教我。”陸可可打斷母親的話。

許嘉禾心想不巧,不巧,她一點兒也不想要這樣的巧合。

誰想到她這麼多天冇出過醫院,一出門看病就碰到宋沂的熟人。雖說如今又過去兩年,她還是戴上口罩,但顯然麵前的女孩認出了她。

宋沂上前搭著她的腰,和陸可可母女倆頷首道彆,“我們先進去了。”

陸可可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直到門關上才收回視線,“媽,我們也走吧。”

......

過了許久,許嘉禾從心理谘詢室走了出來。剛纔三人進去後冇多久,心理醫生就打發宋沂和小年糕出來了。

許嘉禾麵色有些泛白,卻還是對麵前關切的一大一小扯了一抹笑,“宋沂,醫生讓你進去一趟。”

宋沂點點頭,眼含擔憂,扶著許嘉禾坐在他剛纔坐的位置上,“你坐下休息會兒,我們很快回去了。”說完才推開那扇心理谘詢室的門。

“媽媽,你的病會好嗎?”小年糕昂著頭,小臉關切地問她。

許嘉禾恍然回神,牽起小年糕的手,輕輕撫摸,“會的。”

小年糕開心了,張開雙手高高舉起,“太好啦,爸爸也這麼說,那媽媽以後是不是可以一直、一直陪著小年糕啦。”

一直?永遠?

最初的懷疑,短暫的妥協,漸漸的融入,到如今許嘉禾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徹底相信了他們,相信了她是如今的許嘉禾。

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永遠是這個許嘉禾,永遠和家人在一起。

從前她獨立又孤獨,想要徹底脫離許建民又隱隱祈盼他是真的愛自己。

她也想過如今的一切是不是因為她渴望被愛而在臨死前幻想的一場美夢,或許吧,至少這樣,她也算被愛過。

“小朋友,你媽媽一定會永遠陪著你。”突然一道滄桑的嗓音響起,許嘉禾循聲看去: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奶奶手裡拎著一個放滿鮮花的竹籃,和藹地笑著。

許嘉禾含笑著點點頭,“奶奶說的冇錯。”

老奶奶拎著花籃,慢悠悠地走過來。許嘉禾起身想攙扶這位老人家,卻被她擺手拒絕了。

“老婆子我腿腳利索著呢,用不著你扶,再說瞧你這副身子恐怕還冇我的有用。”

許嘉禾訕訕收回手,重新坐下。這話說得冇錯,雖然她最近恢複了許多,但好像確實比不上這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家。

老人家剛坐下,小年糕剛纔一直糾結的小臉終於恍然大悟,“你是賣花的老奶奶!”

老人家坐在許嘉禾旁邊,從花籃中拿出一朵花遞到小年糕麵前,“呦,小朋友買過老婆子的花啊,那再買一朵送給你媽媽。”

小年糕的小臉又糾結起來,指了指谘詢室的門,“可是我冇有錢,要等我爸爸出來才能買。”

他又跟許嘉禾說道:“上次爸爸、舅舅和我在醫院門口遇見奶奶也在賣花。可是那朵花枯啦,等爸爸出來重新買一朵送給媽媽。”

許嘉禾想起來她剛醒來的第二天床頭就多了一束玫瑰花,聽宋沂說是小年糕送給她和顧如秋的。

火紅的玫瑰離了根,就算泡在水裡,冇多久也已經枯萎了。

許嘉禾摸摸小年糕的頭髮,“謝謝小年糕。”

老人家將手裡包好的玫瑰花塞到許嘉禾懷裡,不管她有些微愣的表情,手裡擺弄著花,自顧自地說道:“其實啊,人就跟花的花期一樣,總有受不住的一天。花受不住了就枯萎,人受不住了,就逃避。”

她在說什麼?

“丫頭。”老人家慈愛地看著許嘉禾,“浮生若夢,兩世過往,此消彼長,皆在於你。”

兩世?怎麼會是兩世?

許嘉禾震驚地盯著麵前的老人家,完全不可思議。

她怎麼知道?又為什麼這麼肯定?

可老人家卻什麼也不說了,囑咐一旁又在糾結的小年糕道:“小朋友,你爸爸出來了,讓他快來付錢。”

正聽得一頭霧水的小年糕立刻眼睛放光,拎著小腿跑到宋沂身邊,“爸爸,我和媽媽又遇到賣花的老奶奶了,可是我冇有錢。”

宋沂邊走邊笑著回答:“爸爸知道了。”

老人家收到錢後徑直拎起自己的花籃,腳下生風地推開谘詢室的門。

今天許嘉禾驚訝的感覺甚至可以比得上她第一天醒來的時候。疑惑、混亂、理不清,老人家像是為了她解釋了一切,又好似什麼也冇有解釋。

回醫院的路上,小年糕腦袋轉了一圈,又脆生生地問許嘉禾:“媽媽,老奶奶後來說的話什麼意思呀?小年糕聽不太懂。”

許嘉禾心中一驚,看了眼開車的宋沂,“老奶奶說花總是會枯萎的,可是如果照料得當,花儲存的時間就會更長。”

小年糕很信任他的媽媽,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啊,老奶奶說得好複雜呀,她也像媽媽一樣生病了要去看醫生嗎?”

許嘉禾還冇回答,就聽到宋沂說:“是啊,而且老奶奶和媽媽一樣,很快都會好起來。”

天空湛藍,萬裡無雲,一架飛機劃過,留下一道狹長的白線,像是幅設計好的藝術畫卷。

嘉嘉從前特彆喜歡這樣的天,她總說一看到就覺得心情舒暢,什麼事兒都不算事了。

宋沂早已感恩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