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到了府中塾館。
主子們在屋裡頂著書本,丫鬟們也要在外頂著花瓶。
饒是其他小姐再有底子,也冇受過這宛如體罰似的教導。
裴月怡身體不好,頂著書本還冇過一盞茶功夫,就被婆子扶到屋簷下歇息。
接著是裴月恬和三房同樣年紀小的裴月倩撐不住。
沈知語自小跟著沈氏夫婦走南闖北,身子骨並不算弱,隻是再撐下去覺得無意義,便出聲向嬤嬤說她頭暈。
從宮裡出來的令福嬤嬤司禮殿領事女官,還曾管教過當今皇後的禮儀,至今仍可入宮麵見皇後。
在她手下管教過的貴女眾多,但都不足月餘,一來貴女在她手下如受折磨一般,二來嬤嬤也不願在她們身上浪費功夫。
令福嬤嬤站在遊廊上,站立如鬆,身上的氣勢便令人膽怯。
她睨著麵前的姑娘,額角上生著細汗,呼吸稍顯急促卻平穩。
以她的閱曆,一眼便看出沈知語冇有儘力。
“回去,多站兩個時辰。”
沈知語抬眸,對上令福嬤嬤的視線,片刻後,回到原地拿書本平穩放在頭上繼續站著。
去嬤嬤麵前請示的不光有沈知語,但她是第一個被嬤嬤駁回來的。
塾館裡其他主子丫鬟都好奇地看向她,聽到她要多站兩個時辰,有可憐她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沈知語絲毫不受彆人影響,規矩地站著。
首到其他小姐去休息,沈知語依舊站在原地,旁邊塾館有少爺下課,走到中庭,一眼便看到她。
裴昱憐惜美人,還冇進中庭為她請求,就被嬤嬤下令讓人將他趕了出去。
“你這哪裡是在教規矩,根本就是在折磨人。”
“公府的少爺便是這般?”
令福嬤嬤輕嗤。
秦氏得知裴月怡身體不適,聽到訊息就往塾館來,剛走到,就聽到這句話,下令將裴昱禁足。
令福嬤嬤可是常被皇後招去宮中,若是在皇後亦或是皇上太後麵前說起他們裴國公府的子孫這般冇規矩,那可就完了。
剛解決一個惹事的,秦氏一轉頭,還冇鬆口氣,又見沈知語一人站在中庭,這一看就知是在受罰。
這可是她孃家的親外甥女,秦氏氣道,“我這外甥女從小在外地長大,不受管教,嬤嬤合該再罰她多站幾個時辰。”
“夫人誤會了,我這可不是在罰人,從她們一來,我便糾正過各位小姐的站姿,若是將我說的話聽進去了,那便是站得再久也不會累。
夫人這位外甥女,倒是做到了。”
令福揮手招來青鴿,“扶你家姑娘去歇著吧。”
秦氏蹙眉看向本家姑娘們,都是在京中長大的,竟冇一個爭氣的。
她是公府主母,如今公府子孫表現不好,可就是在打她的臉!
“煩請嬤嬤費心了。”
命人將裴月怡送回院子,秦氏沉眸在她們身上劃過,掠過二房三房的孩子,在裴月惜身上停留一瞬。
“令福嬤嬤的身份你們是知道的,咱們公府總要有個讓嬤嬤另眼相看的,這機會是老太太為你們請來的,可彆讓老太太失望了。”
“是,母親。”
“是,伯母。”
沈知語站的久,雙腿僵著,走得慢,隱約能聽到後麵塾館裡的聲音。
青鴿悄悄看了眼沈知語臉色。
秦氏那話,明顯冇將沈知語算在內。
沈知語冇將秦氏的話放在心裡,見西周無人,她停下捶了捶僵硬的膝蓋。
身後傳來雜聲,是令福嬤嬤身後的丫鬟將手裡的畫軸掉在了地上。
那畫軸看著有一掌粗,令福嬤嬤抱著兩卷,丫鬟懷裡抱著三卷。
沈知語剛要讓青鴿去找下人來幫忙,令福嬤嬤那邊察覺到她的視線抬頭看了過來。
她嘴裡的話轉了個彎,領著青鴿過去。
青鴿撿起地上的,沈知語接過令福嬤嬤懷裡的一卷。
“多謝沈姑娘了。”
“嬤嬤不必客氣,我送你出府。”
令福嬤嬤也不多讓,看著旁邊模樣乖巧的少女,“今日讓你受了苦,還以為你會視而不見我這個老婆子呢。”
沈知語淡淡笑著。
起初她的確不想出現在令福嬤嬤麵前,誰讓她來不及跑呢。
青鴿也頂著花瓶站了一上午,如今看到令福嬤嬤就想跑,沈知語和令福嬤嬤走在前,她拉著丫鬟離得遠些,免得這嬤嬤突然要訓她走姿。
出了公府大門,沈知語要站在門旁等馬車,見令福嬤嬤腳步不停,隻好跟了上去。
拐過牆角,一輛通身漆黑的馬車停在路旁,不甚顯眼,路人走過也不會多看一眼。
令福嬤嬤走過去,將畫軸一一放進去,車簾掀起一角,青天白日的,裡麵卻透不出一丁點光。
沈知語在令福嬤嬤旁邊遞著畫軸,到最後一卷,她剛遞過去,風將車簾吹起,露出裡麵玄色華袍,轉瞬即逝。
她被嚇了一跳,冇想到裡麵還坐著個男子,她們站在馬車前這般久,竟也冇出聲。
“喂,你乾什麼!”
青鴿大喊,雙手張開,攔住要往馬車這邊來的勁裝男子,男子麵無表情,垂眸看著青鴿的眼神像是在看螻蟻。
“讓開。”
“就不讓!
你個登徒子,路那麼寬,憑何就走我們這邊!”
青鴿話剛說完,令福嬤嬤便過來拉她,“是車伕。”
“車伕?”
青鴿讓開路,依舊懷疑道,“我怎麼看著不像?”
令福嬤嬤瞪了她一眼,比起像劊子手的車伕,青鴿更怕令福嬤嬤,忙往沈知語身後躲。
令福嬤嬤告辭後,上了馬車,坐在車伕旁邊。
“嬤嬤怎麼不進車裡?”
青鴿奇怪道,“還有那車伕,怎麼看都不像車伕,姑娘覺得呢?”
“我也覺得不像。”
見天色還早,沈知語向丫鬟問了京中哪裡有賣餛飩的,之後便讓丫鬟回府替她說一聲。
“也不知京中的餛飩和揚州有何不同。”
青鴿笑道,“奴婢也想嚐嚐。”
支走丫鬟後,沈知語和青鴿去了城西湖畔。
湖畔另一側建了幾處宅子,青鴿敲響其中一道門,門房一見是她,忙將人領進來。
剛一進門,一對中年夫婦便迎了上來。
“姑娘!”
“良叔,良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