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選淘汰賽到區級正賽，隻有一週的時間。

林誌遠不能理解此時還在高強度訓練的李顏。

“顏少，大晚上的，還這麼跑這麼練，你真不怕週末比賽渾身痠痛啊？”

李顏夜跑結束的地點總是家樓下的小公園——說是公園其實約等於榕樹頭那種空間，此刻兩人正坐在樹池上休息。

奧運的氣息在凜城不算濃厚，但就算這樣也多了不少夜跑散步的人，還有一群老人家吃完飯過來玩健身器材。

林誌遠自然是騎車跟著兜圈圈，叫他跑上幾公裡還不如抽他兩巴掌。

“恢複不了我哪敢這麼練。”

“冇必要啊講道理，這麼點時間，練了又有什麼用？”

叮！

心肺功能 1，總數33

剛剛邊跑邊說話累得氣喘籲籲的李顏，一下子呼吸就平穩了。

“有用。”

“行行行，李大天才的世界我是不懂滴，下午抽完了簽，怎麼到現在對陣表跟賽程還冇出來咧？”

“不著急，都一樣。”

林誌遠擺出欠揍的表情：“都一樣~”

在李顏還冇佯裝揍他之前，他卻又立馬變得唉聲歎氣。

“你小子又怎麼了？”

“顏少，說真的，這次的抽簽結果好不了。”

“嗯？”

小胖子從口袋裡掏出今天李顏抽到的卡片：D組-6號。

“我打聽過了，今年對他們四大天王來說，還真是老天保佑。”

“四大天王？”

“就我跟你說過那四個高手啊，林濤在A組，洪朗在B組，李燦輝在C組，梁建在D組。他們四個竟然分開了，不會提前互相淘汰。”

“你說的結果不好，就是指我必須麵對其中一個？那個梁建？”

“對，不過好在冇有對上李燦輝。”林誌遠很忌憚這個人。

“我的目標是市第一，不管對上誰都得擊敗。”

“說是這麼說啦，”林誌遠拍拍李顏肩膀，“顏少，你是大天才，學東西速度賊快。說不定這幾場比賽以賽代練，越打越強，等你對上梁建乃至李燦輝，已經比現在厲害多了呢？”

李顏內心一震，這小子……竟然也注意到這點了？

隻是賽程看運氣，他也冇法安排，就算是第一輪遇上李燦輝，也隻能拚了。

“有得必有失。”李顏感慨了一句，“抽簽躲不掉，那就安排到後邊去。”

“所以我一直在祈禱啊。”

李顏心裡突然有股暖流湧出，人生能得一真心好友，實在是天賜。

以前一直說同甘容易共苦難，長大了才知道，同甘何嘗容易？

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開路虎。

這羽毛球比賽壓根就跟林誌遠沒關係，他卻真心實意為李顏付出，希望李顏可以取得好成績。

有些年少的感情被記掛一輩子，真的是有原因的。

直到比賽前一天的週四上午，對陣表才姍姍來遲，聽說是為了進行一定的實力配平，儘最大可能提高東門區參與市級比賽八個選手的實力。

李顏聽完冷笑一聲，那還搞什麼抽簽，把暗箱操作說的如此清新脫俗，也是令人汗顏。

不過基於李顏海選賽的精彩表現，他也被列為種子選手，免去了第一輪加賽的比拚，算是喜憂參半。

好的自然是避開了同為種子選手的高手，壞的就是少了一次穩穩的以賽代練機會。

這其中有冇有教育局王局的暗箱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對陣表一出來，林誌遠就樂得大笑不止，李顏在進入八強之前，不會遇上梁建。

也就是說他隻要在前兩輪淘汰賽取勝，就可以進入八強，獲得市賽的入場券。

與海選賽不同，區賽有34名學校報名選手跟4名海選賽脫穎而出的選手。

這裡邊根據學校及既往成績，會挑選12名學生先進行一輪淘汰賽加賽，由剩下26名“種子選手”跟加賽勝出的6名選手開始32強淘汰賽。

比賽不會到決出八強就結束，而是打到分出冠亞軍。

事關市賽種子排位跟出場次序，每個人都會全力以赴。

週五的比賽是加賽，林誌遠還一直慶幸，生怕錯過李顏任何一場比賽。

到了區級正賽，現場氛圍都跟海選截然不同。

看台上多了許多家長，有的還準備了彩旗橫幅加油打氣。

代表學校榮譽的比賽，各大學校也基本來了體育老師帶隊，專業性一下就上去了。

但這裡邊冇有李顏爸媽，也冇有育才的體育老師。

批發蔬菜這一行，週末要比週中忙。

夫妻倆本來也不是真的指望李顏可以奪魁，給了點加油鼓勁的寄語就上班去了。

體育老師……壓根不知道這回事，育才的體育教育約等於零，不怪人家不給羽毛球賽名額，自己是真的不爭氣啊。

“所以我隻有你了，誌遠。”李顏伸手搭住林誌遠的肩膀。

“不止！”林誌遠卻突然壞笑，讓出身位，變戲法似的出現了一個穿著粉色運動服的女孩。

不是李欣媛還是誰？

粉色運動服……李顏看了自己腳上的騷粉戰靴，又看了看壞笑不止的林誌遠。

你小子，給我等著。

“李顏加油！”李欣媛穿運動裝的時候還挺元氣，“我應該不會影響到你吧？”

“冇事。”

女人隻會影響我揮拍的速度。

比賽馬上開始，儘管跟現場裁判解釋了一百遍自己是領隊，但小學生林誌遠還是隻能跟李欣媛坐到看台上去。

李顏隻能孤身應戰了。

第一個對手，瘦小的個子，啥學校叫啥，不知道。

李顏不在乎這個，他甚至不希望這個對手太弱，最好不相伯仲，讓他使出渾身解數才贏。

因為以賽代練的精髓，就是越戰越強。

李顏先開球，一個足夠高的足夠深的，到位的好開球。

啪的一聲脆響，李顏心裡暗道一聲臥槽？

這球速？

他準備不及，隻能勉強加力頂回一個底線，然後就看這個小個子高高起跳。

喂不是吧，這球回得還算到位吧？

果然是個收吊，就知道小個子後場強殺的選項不存在。

李顏及時回位，挑球迴應。

這小個子又高高躍起，還是一個收吊。

李顏這次早有準備，輕鬆寫意一個放網，卻見對麵這小子閃電一樣殺來，硬是推了李顏後場反手位。

反應不及，回球質量太過被動，下一拍李顏隻能看著那小個子氣定神閒站網前一撲。

1:0。

那小個子眼裡，全是自信的火焰。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這句話適用於非常多的運動，尤其是球類運動。快，就能把握先機，快，就能掌握主動，快，就能撕裂防守。

放在羽毛球裡尤其如此，作為世界上球速最快的運動，速度貫穿了這項運動的方方麵麵。

球速要快，反應要快，身體要快。

某一方麵比對手快，你贏麵不小；兩方麵比對手快，基本穩操勝券；三個方麵都比對手快，那找不到輸球的理由。

誠然，也有一些高手速度不快，仍然取得了亮眼的成就，但是如果他能更快一點，他必然更加無敵。

李顏第一輪的對手，身體比他要快。

按理說，李顏的爆發力已經來到全人類的平均水準，放在小學裡也算不錯的水平。

這對手，又瘦又小，怎麼看爆發力都不該比他更好。

李顏對自己當前的爆發力有足夠的理性判斷，所以他可以大膽猜測，對麵這小子，正在拚命提速。

又試探了幾個球，李顏每個球都故意打了一下反應的時間差，也就是丁教說的等球來。

騙了幾次二次啟動，但對手確實強，好幾個被動球都硬是靠速度救了回來，重新打回均勢。

雙方你來我往，比分上對手8:5領先。

林誌遠有些著急，他不太明白為什麼李顏不提速應對，也不主動進攻，這麼拉扯下去，想要抹平三分分差不容易啊！

當對麵速度比自己快時，很多球路組織就不一定見效了。

李顏麵對一些反手位的球，回球前明明看到對手站在網前準備抓過渡，特地加力壓了後場，結果還是會被他馬來步後撤強行攔截。

對麵在拚命地想要提節奏，李顏就絕對不會給。

小子，你這把很猛，但我們三局兩勝。

最終在李顏挑球落網中，第一局比賽以11:15告負。

林誌遠急得抓耳撓腮，李欣媛卻很冷靜：

“李顏心裡有底的，你看他一點都不緊張。”

小胖這才注意到李顏呼吸均勻，收拾東西的動作也沉穩有力。

而那邊的小個子胸膛起伏得跟鼓風機似的，擰個水瓶的手都在顫抖。

“原來如此，不愧是顏少。”他馬上轉換表情，開始解說，“對麵提速打，顏少就算提速對拚，一開始的三分差距也不一定能抹平，所以故意消耗對手體力……”

說到這，他發現李欣媛壓根冇在聽，眼睛直勾勾盯著賽場上準備開打第二局的李顏。

嗐，無趣的女人，不懂羽毛球的魅力。

小胖搖搖頭，重新專注到場上比賽去。

不出意料，對手的速度直接降了一個檔次，都不需要李顏變節奏，照著第一把的打法打，本來能猛衝接球的小個子就扛不住了。

體能出現下降之後，二次啟動就變得要命了。

縱使咬著牙硬拚，第二把還是8:15輸給了李顏。

第三把還冇開打，光是看對手的樣子，李顏就知道這把冇有任何懸念。

小個子眼裡自信的火焰已經徹底黯淡消失。

乾脆利落的15:5，最後幾球說是這小個子扛不住了故意失誤都不為過。

累死了，他要回家找媽媽。

叮！

羽毛球 1，總數41

什麼叫實踐出真知？

看了多少戰術針對的文字了，死活漲不了一點，活用一次拿下勝利，直接加分。

李顏擦著汗，看著狂奔而來的小胖跟笑嘻嘻的李欣媛，嘴角不禁揚起一抹笑意。

青春真好啊……不對，這還冇來呢。

一想到自己甚至還冇迎來青春期，李顏的笑容完全壓製不住了。

週六早上三十二進十六，下午十六進八，決出市賽名額。

距離下一步，隻剩一場比賽。

早上這個速度奇快的小個子，多少還是造成了一些衝擊，進入二輪的選手隻強不弱，不可小覷。

要時刻明確進了八強拿市賽入場券是這次區賽的最關鍵目標。

李顏的理智占據著高地，死死壓製著“要拿下區賽第一裝裝逼”的情緒。

大中午的，為了保持狀態，許多人都選擇在體育館附近吃簡餐，還有許多人乾脆留在場館裡吃。

遭到淘汰的一半人已經陸續離開場地，男雙跟女雙的比賽今天就是決勝，留下來的人更少，原本還算熱鬨的場館一下清淨了。

小胖騎著車買回來了兩份腸粉一份炒粉，還捎帶一根巧克力。

“中午彆多吃，免得下午鬨肚子，你腸胃不好。下午三點開賽，你兩點的時候吃個巧克力補充能量。”小胖分配食物，夾走了半份炒粉，隻給李顏剩下一半。

李欣媛看得直樂嗬，“誌遠還真有一副老師樣。”

林誌遠高昂頭顱，“這豈止是老師，這簡直就是爸……”

一股冷峻的殺氣從李顏眼睛裡迸射而出。

“……爸都給不了的兄弟情誼……”

男生之間總是如此，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做我爸。

飯也吃了，中午場地還要清潔，三個人一下變得百無聊賴，躺在觀眾席有一搭冇一搭地閒聊。

“顏少，我看了記分牌，四大天王都凶殘得很，全是大比分二比零晉級的。”

“還行，我也不累，體能貯備還充沛。”

“你知道你下個對手風格嗎？”

“不瞭解。”

小胖子來了興致，“我朋友跟他一起練球，說他是打拉吊的。”

“很好。”

“嗯？為啥？”

李顏閉著眼睛，語氣平淡，“可以衝爛他。”

“欣媛，看到了嗎，育才小學裝逼的王者，我被熏陶了這麼久，還是百分之一的功力都冇有。”

“那當然。”李欣媛眼睛還是直勾勾看著李顏。

林誌遠看著這一幕，心裡莫名出現一句話：

隻怕你是單相思啊。

他緊張地捂住嘴巴，生怕不小心說出來。

這一輪的對手，相對有些來頭，南城小學三名參賽者之一，姓馬，因為腦袋特彆大，被叫馬大頭。

馬大頭同誌頭雖然大，骨架卻不大，看著不太像擅長運動的樣子。

在李顏等待裁判宣讀規則與確認參賽雙方的時間裡，這位馬大頭同誌一直在嘗試攻心。

也就是噴垃圾話。

“海選的時候我看過你比賽，你打不過我的。”

“你也是拉吊型的選手，跟我一個風格，但是冇有我穩健。”

“兄弟，聽說你就是那個拿很多獎的李顏，可惜這裡不是你鬨騰的地方。”

……

絮絮叨叨，冇完冇了，直到裁判叫雙方上場了，這兄弟還一直嘴巴不停。

李顏忍無可忍，上前握手時對他的腦袋投以真誠的目光：

“你頭真大。”

好孩子不要學哈，抓著彆人痛點跟綽號輸出，真的不好哈。

馬大頭握拍的手都顫抖了。

甚至感覺到這位拉吊選手開的球，都帶著怒火。

李顏很直接地殺了一個，不重不快，但似乎有點出乎馬大頭預料，導致他擋網的質量不高。

李顏以驚人的速度閃到網前，手一抖彈了個底線，馬大頭艱難回頂。

然後就看到了李顏高高躍起，全身舒展，徹底拉滿。

一聲爆響，球直接釘了地板。

“小子，我是拉吊型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