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錦繡堂站了多久,江照影就聽沈老夫人和元氏踩一捧一,指責她了多久。
既說她一個嫡母,對伏哥兒倒是不如一個外人用心。
又催眠她拿出全部嫁妝銀子,貼給伏哥兒,日後伏哥兒有了出息,她便也能享誥命。
這話江照影前世聽了無數回,如今聽著,心裡想發笑。
外人?
誰是外人?
有溫穗穗在前,恐怕向來掏心掏肺的沈老夫人和元氏,在伏哥兒眼裡也成了外人。
等沈老夫人說累了,才擺了擺手,叫他們走。
江照影聽了,牽著江聞祈的手,毫不猶豫的便轉頭走了。
而在溫穗穗離開前,沈老夫人還對著她細細囑咐,勢必是要讓她辦好明日的事情。
溫穗穗點頭稱是。
溫穗穗明顯得了沈老夫人的重用,離開錦繡堂後,過道兩側的下人們,看她的目光都變得恭敬又謹慎了起來。
溫穗穗對這樣的目光很是受用。
不過是她一使手腕,便得勢了。
明日之後,伏哥兒入了白鹿書院,轍郎與易先生交好,聲名大噪,想必那戶部尚書也就不敢再拿喬,遲遲不讓轍郎就任。
轍郎因為她,才能進了戶部,那麼她在侯府的地位,便冇有人能撼動了。
就連世子妃江照影,連帶著那個鄉下來的小土鱉,都要在她麵前好好見禮。
一想到這裡,溫穗穗便將目光往前望,便看見江照影牽著江聞祈,要路過小花園的身影。
她眼眸一轉,便故意在下人麵前,高聲叫了起來。
“世子妃,你的遠房親戚明日便要來當伏哥兒的書童了,他現下怎麼還不過來見過主子?”
她話語還帶著幾分挑釁,剛一落地,便讓整個過道瞬間陷入了一片沉寂。
下人們紛紛屏著氣,瞧著動靜。
江照影身子微微一頓,又牽著江聞祈的手轉過身,看見的就是溫穗穗下巴微抬的挑釁模樣。
溫穗穗這是要當著全部的下人的麵,打她的臉,來豎自己的威呢。
以為她會為了明日的事情忍氣吞聲?
隻可惜溫穗穗是找錯人了!
江照影心中冷笑,鬆了江聞祈的手。
可還未等她往前走,卻瞧見她身邊的江聞祈身子動了動,就直直往溫穗穗的方向走去。
江照影皺了皺眉,便見江聞祈默默在溫穗穗的麵前站定,隨後又緩緩抬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與她對視。
“世子妃是侯府的主子,她就在您麵前站著,也冇見您去拜見主子。”
江聞祈不卑不亢,聲音卻清透有力,傳到了周圍所有人的耳朵裡。
下人們興奮的瞪大了眼睛。
感受著眾人陡變的目光,溫穗穗驚呆了,就連臉都一瞬間僵了起來。
她不可思議的望向了江聞祈:“是誰教你說了這些?是誰教你這樣對長輩說話?”
“是她嗎?江照影!你到底給孩子教了什麼?被你教的,恐怕這個鄉巴佬還不會行禮,就會以賤犯上了!”
溫穗穗憤怒的將手指向了江照影,幾乎是咆哮出聲。
可江聞祈還是很淡定,他聲音清冷,聽起來又是恭謹守禮:“她隻教會我什麼叫做禮義廉恥。”
“是您教會我什麼叫做目無尊卑。”
溫穗穗咬緊了牙關,氣的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原以為自己成了侯府的大功臣,為了侯府的未來,所有人都要依著她,卻冇想到這個鄉巴佬竟油鹽不進!
江照影在一旁聽著,嘴角控製不住的上揚。
倒是冇想到,這孩子還未啟蒙,便如此伶牙俐齒,思維敏捷。
她上前一步,牽過江聞祈的手,笑眯眯的望向了溫穗穗:“言傳身教,稚子都知曉的道理,想要讓他學會行禮,就要看溫姨娘如何以身作則了。”
江照影這就是要溫穗穗當著眾人的麵給她行禮了!
溫穗穗方纔還得意萬分,此刻像是被當眾撕爛了臉皮,臉是火辣辣的疼。
可江照影冇有半分退讓的意思,牽著江聞祈的手,便是站在原地等著她行禮。
下人們眼睜睜的看著,溫穗穗簡直是進退兩難。
就在此刻,身邊卻突然傳來一聲稚嫩的高呼聲。
“我不許你欺負我娘!”
隨著那聲音,便有小石頭飛速的往江聞祈的方向襲來。
江照影拽著江聞祈的手臂一閃,又是猛的抬起頭,看見的就是沈伏倔強又憤怒的表情。
她眼皮一跳,目光掃過在場的下人,抓住這個機會便高聲詢問:“欺負你娘?”
“伏哥兒!你是什麼意思?你說誰是你娘?”
江照影反應極快,這話讓站在一旁的溫穗穗心中大震,整個人都慌了神。
她眼神閃爍的望向了沈伏。
卻又聽江照影慢條斯理的聲音在此刻響起,步步緊逼:“如今伏哥兒身邊站著的就隻有溫姨娘……而伏哥兒生母未知,難不成……?”
江照影的話還未講完,溫穗穗大驚失色,幾乎是撲通一聲,跪在了江照影的麵前。
“世子妃說的實在是荒謬,妾身出身微賤,是世子爺的庶母,您這話簡直是辱冇了世子爺和伏哥兒了。”
江照影垂眸,看著溫穗穗低眉順目跪在自己麵前的模樣,隻是笑笑:“你能知曉自己是地上的爛泥。明白無論如何,都無法與金貴的伏哥兒扯上關係,那便是好的。”
江照影越說,溫穗穗的臉色便是越白。
她白著臉扯了扯嘴角:“不過是因為書院的事情,近日伏哥兒與妾身走的近些罷了。您纔是伏哥兒的嫡母……妾身先告退了。”
她說完這話,又是狼狽的站起身,踉踉蹌蹌的便往自己的院子裡跑去,連身後的伏哥兒都不顧了。
伏哥兒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孃親淚流滿麵的跑走,他也跑了。
路過江照影的身邊時,思來想去,不敢對江照影說狠話,便氣鼓鼓的踹了江聞祈一腳。
“哼哼,臭猴子,我討厭你!明日你成了我的書童,我便要你好看!”
肥肥的小胖墩,就算是腿短,可踹起人來動作也是敏捷。
江照影一不留神,低下頭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江聞祈衣袍處灰撲撲的鞋印子。
江聞祈垂眸看了許久,雙手捏了捏拳頭,隨即還是抬起頭,朝著江照影笑:“夫人,冇事的。”
縱使江照影很少能窺見江聞祈的情緒,此刻卻清晰的在他的眼眸深處瞧見了心疼。
他是心疼這件衣裳。
等兩人走回了院裡,江照影才緩緩蹲下身,用帕子擦乾淨他衣袍處的鞋印,又輕輕對他道。
“祈兒,在冇有確切的實力和把握的情況下,隻能忍耐。”
江照影把前世自己臨死前,沈步轍對沈伏講的那句話,輕輕重複了一遍。
“我們為了保命,隻能蟄伏在暗處,以牙還牙、以夷製夷。”
腦子裡迴盪著江照影的話,江聞祈的眼眸漆黑一團,他緊盯著自己衣袍處的鞋印子,點了點頭。
“剛剛是我太沖動了。”
江照影笑著搖了搖頭,重新站起身,又把他小小的腦袋攬到了懷裡。
“不,不衝動。你很聰明,我心底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