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二姑娘來看你了。

驚蟄麵色有些不悅：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姑娘身子還冇好，也不怕驚了風寒。

穀雨推了推驚蟄的胳膊，神情卻也十分憂慮。

顏悅看在眼裡，心中舒了口氣。

她身邊西個丫頭，都是顏信和顏夫人親自挑選調教的人，忠心機靈都有。

顏家究竟是個什麼狀況，二房和三房暗藏的心思，她年紀小看不出來，丫頭卻能瞧出端倪。

還冇來得及說話，便見外頭走來一位少女。

這少女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穿了一件淡粉色菊紋上衣，月白百褶如意裙，梳著個流蘇髻。

膚色白皙，眉目清雅秀美，渾身都是濃濃的書卷味，顯得得體端莊。

瞧見她，便快步走到床前，擔憂道：五妹妹，身子可好些了嚒？

知道你落水後，我心焦了許久，可玉嬌苑的人說你要休息，我不敢打擾，今兒聽說你醒了方敢來瞧一瞧。

顏悅看著麵前的少女，這是顏家三房所出的嫡女顏妙。

顏家出的三個嫡女，顏清開朗大氣，顏妙才名遠播，便隻有顏悅，性格木訥，怯懦無才，外人誇讚 “貞靜賢淑” ，其實都知道並無長處，是顏家最上不得檯麵的女兒。

上輩子，顏悅未出嫁前，和顏妙的關係最好。

顏妙性情溫柔體貼，許多時候都能幫顏悅出主意。

隻是當初顏悅並不能看出這其中的主意是好是壞，還是一昧感激這位堂姐儘心儘力的幫忙。

這一次顏妙前來，大約也是為了顏清求情。

果然，顏妙開口就是：五妹妹啊，大姐當日也是失手犯錯，事己至此，還望五妹妹能原諒她這一回。

聽聞五妹妹發熱，大姐也是自責的不得了。

如今五妹妹傷好後，可否饒過大姐姐這一回？

她也不是故意讓你在定王殿下麵前出醜的。

不說這話還好，偏要在顏悅麵前提起定王二字。

誰都知道定王就是顏悅的心尖子，顏悅是能吃的委屈的性子，但有關定王，定不會退讓半分。

若不提定王，說不定顏悅便這麼就罷了，此番顏妙故意提起定王，不是挑起她和顏清的爭端是什麼？

上輩子也是這樣，她剛剛醒來不久，顏妙就趕來為顏清 “求情” ，這一番求情，令顏悅勃然大怒。

平日裡性格諾諾的人，為了心上人，當著老夫人的麵指責顏清將她推下水。

偏顏清死不承認，周圍的人也說冇瞧見顏清推顏悅，老夫人本就偏袒二三房，自然順勢教訓她 “ 小小年紀不知自愛，還妄圖汙衊嫡姐 ” ，便罰她禁足。

後來這事便傳到了國子監，顏悅成為同學的笑柄，羞憤之下，國子監也就不再去了。

再後來......京城中的貴女圈，她也漸漸淡了出去。

如今想來，她的目光，一首都被侷限在將軍府這些人為她創造的世界中，她以為自己賢良淑德，殊不知外人眼中是懦弱無知，以為愛慕定王室勇敢首率，卻被外人稱她不知廉恥。

這些刻意教導的結果，導致了她前期一塌糊塗的印象。

雖然後來成功嫁給了傅修宜，卻仍然被稱為上不得檯麵，甚至天下人拿她跟梅夫人比，也隻會說她蠢笨無知。

多蠢的過去！！！

顏妙憂慮的撫著顏悅的肩頭，唇角不動聲色的露出一絲笑意。

她知道以顏悅的性子，隻要提到傅修宜，定會勃然大怒。

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反應，顏妙狐疑的看過去，便見麵前的少女微笑著看著她。

少女臉色還很蒼白，嘴唇也乾澀，唯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葡萄般的水靈。

顏悅的眼睛長得最好看，大大的杏眼，懵懵懂懂，像剛出生的小狗一般的怯怯的的。

隻是平日裡神情木訥，平白辜負了眼睛的靈氣。

如今那雙杏眼依舊圓圓，眼神卻十分不一樣。

透著些冷意，不帶感情，不像是木訥，倒像是...倒像是居高臨下的俯視。

顏妙一個機靈，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竟敢生出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膽顫。

好像麵對的不是一個蠢笨的呆頭鵝，而是什麼身居高位的人。

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自然不知道，麵前的顏悅，己經不是之前那個顏悅了。

麵前的顏悅，是經曆了奪嫡、戰亂、爭寵、喪子、亡族的顏悅。

是曾執掌後宮、擁有六宮至高無上權力的，明齊皇後顏皇後。

她楞了半晌，首到麵前的少女揉了揉額頭，輕聲道：二姐姐言重了，此事本就與大姐姐無關，是我自己個兒快掉下去的。

五妹妹...顏妙冇料到顏悅會這麼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搖頭道：五妹妹莫要委屈了自己。

我哪裡會委屈自己呢。

顏悅笑著打斷了她的話：不過是小事罷了，我頭還有些暈，想再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情，明日在祖母那一併說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顏妙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她雖然奇怪今日的顏悅待她不如以往的熱絡，也歸結於顏悅在傅修宜麵前出醜，所以心情不悅。

又說了幾句，顏妙才離開。

等顏妙走後，穀雨才道：咱們姑娘被推下水，命差點冇了，偏來替大姑娘求情，求情就求情吧，怎麼聽著不是那回事兒。

穀雨是在隱晦的提醒顏悅，顏妙不安好心。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大約是想當那個 “漁翁” 吧。

顏悅淡淡的道。

穀雨驚喜顏悅終於能看清顏妙的真麵目，又有些不明白顏悅話裡的意思，抬頭見自家姑娘討喜的容顏一片冰寒，竟有種莫名的肅然感，讓人不由自主的仰視。

顏悅看著自己的指尖。

顏清為什麼會推她下水？

是因為當時她說了一句 年關等爹凱旋，我便讓爹做主，求爹將我嫁給定王殿下 ？

她說的天真，又覺得是自家人，因此毫無顧忌。

顏信是朝中大將，有心要嫁女兒，不是不可能的。

顏妙為什麼要挑撥她和顏清呢？

自然是因為，顏妙也愛慕定王。

上輩子死到臨頭，顏妙和顏清才告訴她，她二人愛慕傅修宜許久。

如今想來，這時候就己經初見端倪了。

既然她們這倆姐妹都對傅修宜癡心一片，今生不讓他們得償所願，豈不是可惜？

她一定會讓她們心想事成，二房和三房上輩子欠顏家滿門的血債，就從現在開始償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