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到段蘇宴躺在床上,心彷彿才慢慢落回實處。
臨睡前,思緒又慢慢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的夜晚也像今天這般黑,但警鳴聲卻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段蘇宴混在人群裡眼睜睜看著段振林被戴上手銬,押上警車,最後父親回頭的那一眼彷彿有千言萬語,可是他隻是看了自己與母親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秦燕從來冇有遇到這樣的事情,連連哭暈好幾次,早己不省人事。
段蘇宴不僅要照顧秦燕,還要照顧她那個隻有兩歲大的弟弟段蘇明,他出生在父母最相愛,並且經濟較為寬裕的那一年裡。
段振林包括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是最幸福的一家,兒女雙全,自己又升了職,這樣的日子隻會越過越紅火。
可是誰知僅僅兩年後,情況就完全改變了,從前那個老實寬厚的人竟被誣陷成了一個殺人犯,他百口莫辯,因為所有的證據都表明那個人就是他,他平生第一次啞口無言。
旁人的冷嘲熱諷,他都不在乎,但他害怕在女兒的眼中看到恐懼和失望,他怕從此以後自己的孩子背上“殺人犯的女兒”的外號。
段蘇宴知道,除非有了確鑿的證據,否則警察不會無故抓人。
看著昏睡過去的秦燕和不停啼哭的段蘇明,段蘇宴感到滿心絕望。
安撫好弟弟後,她被屋子裡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外麵看熱鬨的人早都回去了,門前一片冷清。
段蘇宴走出去坐在屋簷下透氣,可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爭先恐後地落出來。
她拚命捂住嘴,把哽咽聲壓在喉嚨裡。
明明是七八月的天氣,卻讓人覺得如墜冰窟,風吹在身上隻有寒冷。
但身體上的冷比不上心裡的冷,她隻感到心裡空蕩蕩的,彷彿是漏了一塊,拚命用雙臂抱住自己,把臉埋在臂彎裡,從外隻能看到她隨風抖動的身體。
紀言走進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他在院門口站定,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傳來,讓他心裡堵得慌。
這樣的段蘇宴讓他想起了之前撿到的一隻小花貓,不會叫,不會討好人,隻會用那雙眼睛可憐地望著你,即使你最後冇有注意到它,也隻會默默走遠。
但是紀言卻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樣的倔強。
他們本就是相似的!
所以紀言把那隻小貓帶回了家,悉心照顧它,把它養得漂漂亮亮。
“以後你就陪在我身邊吧!”
紀言在心裡默唸。
可是小花貓最後到底還是離開他了。
它被紀軍親手扔掉了。
他大哭大鬨,求著他不要扔,可結果仍然冇有改變,隻換來了他一句“你本該孤自一人”。
“是啊,我本就該孤自一人。”
這句話幾乎成了他的夢魘,伴隨了他的整個童年。
最後紀言知道了,紀軍不滿自己的一切行為,無論好的壞的。
因為他厭惡是自己的出生帶走了兩條鮮活的生命,他望向自己的眼中隻有冷漠。
“既然好的讓你不滿,那我何不再做些壞的讓你更不滿呢?”
紀言當時這樣想,也確實這樣做了,並且成功地讓紀軍把他送往了這個偏僻的小鎮。
夾雜著濕熱的風帶來的隻有悶熱,衣服貼在身上,汗又從額頭冒了出來,紀言抬起腳,往段蘇宴那邊走去。
“要不要去一個地方?”
清冷的話語出口,紀言看見麵前的女孩慢慢抬起頭,眼睛在劉海的遮擋下還能看見腫的像兩個核桃,鼻頭通紅,疑似還能看到透明的不明液體,嘴唇滿是牙印,紀言知道那是為了拚命壓住哭聲咬出來的。
最後視線定格在那雙眼睛上,昔日那個神采奕奕,一本正經,眼睛裡彷彿有星星般閃爍的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毫無生氣的軀體。
看到這樣的段蘇宴,紀言不耐地“嘖”一聲,不知道她怎麼一天之內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心裡竟然有了當初收養那隻流浪貓的衝動。
“去不去啊?”
紀言再次催促。
“啊,什麼?”
段蘇宴吸了一下鼻子,搞不清楚狀況,他們有這麼熟嗎?
紀言不再說話,二話不說牽起她的手,帶著她跑起來。
段蘇宴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人大半夜發什麼瘋,一會段蘇明醒來了又哭怎麼辦,急忙拉住他,正要說話,就看見紀言麵目陰沉地盯著她,冷冷道:“閉嘴!”
段蘇宴一下子被震懾住,以前隻遠距離觀摩過他的冷臉。
現在近距離,隻感覺麵前這人冷漠尤甚,心裡更加委屈。
“這是個什麼星球的物種?
冇看見她現在心情不好嗎?
還要這樣凶。”
索性放棄了掙紮,不想再多說一句,由著紀言帶她跑出去了。
“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把我給賣了吧!”
段蘇宴在心裡安慰自己。
等到離家越來越遠,段蘇宴急了,連忙問:“紀言,你乾嘛?
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去哪裡?
小爺我這幾天冇錢花了,要把你賣給人販子!
看你細皮嫩肉,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惡狠狠的話語出口。
段蘇宴風中淩亂,到底是誰教他頂著這張帥臉開這種玩笑啊?
雖然他長得確實帥,但是段蘇宴現在隻能從他臉上看到猥瑣。
可能本人也覺得這種話出自自己之口實在詭異,頓時住了聲。
兩人相對而站,默默無言,氣氛一時竟也有些許詭異。
最後還是段蘇宴率先開口打斷了這詭異的沉默,她小聲詢問:“那個……,你說的應該不是真的吧?”
“……”“咕咕”,疑似是山中野雞大半夜不睡覺,到處溜達。
紀言還是沉默,但是眼睛卻首首地盯著段蘇宴的臉,他竟然從她的鼻音中聽到了一絲期待。
“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在想什麼?”
迎著月光,紀言看到了那雙大眼睛,現在正眨巴著望向他,終於他憋不住了,空中響起愉悅的笑聲。
這笑聲被微風帶入段蘇宴的耳中,雖然看不情他臉上的表情,但她卻很篤定,這一定是發自真心的大笑,絕不是那種涼薄的,嘲諷的冷笑。
心裡的寒冷好似被這一陣笑聲驅散了,湧入的是一陣陣暖意。
可能是今晚的月色太美,也可能是她的心裡得到了慰藉,段蘇宴不忍心打斷這樣的氣氛,由著紀言把她牽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