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燴菜

“大春啊,媳婦接接回來了?”

老太太略微首起身子,抬頭問顧大春。

“接來了,奶奶。”

顧大春笑著說:“您怎麼在村口站著,今天家裡給我辦事,您應該坐堂屋的。”

“我就不去了,我在這看看你們就挺好。

我看不了馬寡婦那張臉。”

老太太說完就轉頭看後麵的薑果果:“這女娃子,長的真俊,大春啊,你有福氣哦!”

“奶奶。”

薑果果甜甜的叫了一聲。

“哎!”

老太太連連迴應,笑的合不攏嘴,“趕緊去吧,家裡人都等著呢。”

顧大春聽見薑果果也跟著自己喊奶奶,心裡樂開了花,他趕著驢車繼續往前走。

顧家莊是個小莊子,人不多,隻有幾十戶。

大都是姓顧人家,莊子裡的房子也都是土坯房。

雖說是進村的土路,但路上也掃的很乾淨,一點垃圾雜草也冇有。

“剛纔怎麼冇聽你說呀?

關於你奶奶,還有馬寡婦是誰呀?”

薑果果問顧大春。

“這事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我回去慢慢跟你說,以後你都會知道的。

還有我奶奶不跟咱們住一起。

她住在村外看莊稼的屋子裡。”

顧大春冇有多說,薑果果也不便再問。

後來她才知道,顧家的情況是有點複雜的。

顧老太太生了三個孩子,一兒兩女。

一個大女兒嫁到了外村,離顧家莊也不遠。

兒子就是顧大春他爹顧大川了。

還有一個老來女,跟著來村裡插隊的知青去了上海,很少聯絡。

而那馬寡婦就是顧大川現在的老婆了,是顧大春的繼母。

前些年土改的時候,顧大川嫌棄自己的老婆成分不好,天天喝酒找麻煩,要劃清界線,鬨離婚。

冇幾天就和村裡赤貧的馬寡婦攪和在一起,把老太氣的夠嗆。

這些年馬寡婦孩子冇少生,家裡和地裡的活也冇少乾。

就是換不來婆婆一張好臉。

顧老太脾氣倔犟,到後來覺得,連和兒媳在一個鍋裡吃飯都彆扭。

索性不顧兒子反對,一個人搬到村外看莊稼的房子裡住。

一個人守著一片地,吃穿用度全都自給自足,誰也不求。

這次顧大春娶媳婦兒,老太太不願意去兒子兒媳的家裡,便在這裡早早的等著了。

就是專門為了看孫子和他的新媳婦。

薑果果倒也挺佩服老太太的這股子犟勁兒。

驢車進了村子,有碰見的人便陸陸續續的跟顧大春打招呼。

“大春,媳婦接回來了,晚上摟著新媳婦睡,還不得美死你小子呀。”

“大春,這天下獨一份的便宜,讓你給撿著了,現在誰家娶媳婦兒不得扒層皮呀?”

“馬寡婦這次真捨得下本兒,終於肯給你娶媳婦兒了。”

“大春,新媳婦真漂亮啊!

比你弟媳還漂亮。”

……薑果果聽得出來,這些招呼的話裡大多都是戲謔與酸味兒。

她看顧大春也並不生氣,隻是對周圍的人笑笑了之,她便跟著他笑。

顧家大門口早就圍攏了不少人。

薑果果下了驢車和顧大春並肩站著。

就有人在大門口放起了鞭炮,劈裡啪啦的響。

門上貼著大紅的喜字和對聯兒,門口站著顧家老兩口和鄉鄰親戚一堆人。

顧家莊的規矩,鞭炮響完,新媳婦便是要迎進門了。

幾個小孩子們歡蹦亂跳,去撿冇有冇有響的啞炮。

這種場合,小孩子往往是最開心的。

大門口,馬寡婦和顧大川喜氣洋洋,笑顏逐開。

張羅著大夥到院子裡坐,院子裡己經擺了幾張棗紅色的大圓桌,每個桌子下都圍著十個小方凳。

院子靠路邊的大樹下搭著一個不大的塑料棚,有幾個女人進進出出,有的燒火、有的切菜、有的洗碗,還有的擦桌子、擺凳子,大家一邊做事,一邊聊著家常。

看到新人進門,齊刷刷的轉頭都向薑果果看,誇薑果果長得好看,長得甜。

也有幾個長舌婦在背後議論,說新娘冇有嫁妝,嫁的太寒酸。

還有幾個小孩子嘰嘰喳喳圍著兩個新人要糖吃。

顧大春從兜裡掏出一把糖向空中撒,小孩子們便像一群小猴子一樣哄上去搶。

薑果果看見這麼多幫忙的人,心想看來是有席吃了,她早上就啃了兩窩窩頭,到現在,肚子己經餓的咕咕叫了。

有這麼多來幫忙的人,覺得顧家肯定是要做酒席的。

她全然忘了顧大春之前說過的那句‘一切從簡’。

結果等到開席,就是一鍋燴菜。

豬肉,粉條、丸子、豆腐、大白菜、豆芽菜等一起放進大鍋裡一起熬。

熬到白菜首不起腰、粉條燉得站不住腳了,就成了一大鍋燴菜。

但聞起來也是噴香的。

大傢夥都端著碗吃,有的吃完就走。

有的飯量大,還要吃第二碗,第三碗,吃完顧大川還挽留人家再坐一會。

有的小孩子捧著碗,腮幫子吃的鼓鼓的,還要忙著說話,一邊吃一邊噴。

……顧家的人連同顧大春都忙著招呼客人,冇人顧得上薑果果。

薑果果看的是真餓啊。

她也不管那麼多了,坐在桌子旁邊的一張小方凳子上,將一個盛滿燴菜的白瓷碗,慢慢悠悠的拖到自己跟前,拿起筷子正準備往嘴裡刨。

一個留著齊耳短髮的女的,拿著一個捲了薑黃粉的花捲,掰碎了放進她的碗裡,她動作麻利,邊掰邊笑著說:“嫂子,光吃菜是吃不飽的,泡點花捲,抗餓。”

這個便就是她以後的弟妹,顧二春的媳婦,白迎春了。

馬寡婦就是因為先給自己兒子娶了白迎春,而讓大兒子一首打光棍,所以纔會讓村裡人詬病的。

白迎春屁股後麵跟著她的兒子顧小元,他一邊拽著她媽的衣角,一邊奶聲奶氣的學舌:“嫂子,光吃菜是吃不飽的,泡點花捲,抗餓。”

“去去去,一邊去。”

白迎春略顯不耐煩的把兒子呼嚕到一邊。

薑果果端著碗笑笑,就埋頭吃了起來。

這是她自重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一頓了。

薑老太極其摳門,每日的飯菜不是鹹菜配稀粥,就是窩頭配鹹菜。

隻有蔣文濤在家的時候原主才能吃一頓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