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噗通一聲!

興安跪在地上,驚慌失措,磕頭如搗蒜: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您是天潢貴胄,奴婢是殘廢之人,今天有的一切,都是您的恩典,不敢奢望更多!”

“求陛下看在奴婢伺候您一場的份上,饒了奴婢!”

“奴婢願意請辭,去給先帝爺守墓,終老一生!”

“哈哈哈,朕就跟大璫開個玩笑。”朱祁鈺朗聲大笑。

興安汗如雨下,渾身癱軟,趴在地上起不來。

這話可不是開玩笑啊。

隻要傳出去一句,他就小命不保。

那些文官對太監虎視眈眈,不是一天兩天了。

彆看他貴為司禮監掌印太監,位高權重。

一旦他產生了對皇權的藐視之心,他就離死期不遠了。

猛地。

他怔住了,皇帝這是在敲打他。

告訴他,你是天子家奴,朕能給你權力,也能要你狗命!

他趴在地上仰視著朱祁鈺,什麼時候他變得這般厲害了?

“王勤,快點把大璫扶起來。”

“朕跟大璫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怎麼把大璫嚇成這樣?”

“莫非……”

“心裡有鬼?”

噗通!

剛被扶起來的興安,又趴在了地上。

他雙腿發軟,無力支撐,直接趴在地上。

堂堂司禮監掌印太監,何曾如此狼狽過。

“奴婢對陛下忠心耿耿……”

興安表忠心的話冇說完,朱祁鈺便揮了揮手:“好了,皇太後等急了,又該派人來催了。”

禦輦出行,獨留興安一個人在冷風中淩亂。

進入仁壽宮,朱祁鈺下輦步行。

他冇直接來仁壽宮,而是繞皇城走了一圈,故意讓宮人看見,他這個皇帝健康得很。

這樣做,還有兩層目的。

一來是告訴宮人,他朱祁鈺活著呢,不該有的心思都收一收。

二來穩住老妖婆,給王誠、舒良捉拿叛逆拖延時間。

至於有多少效果,聽天由命罷了。

進入大殿。

朱祁鈺看見孫太後端坐,而母親如坐鍼氈。

從朱祁鈺入殿,她多次使眼色給他,但都被孫太後收入眼下,孫太後不動聲色。

“臣拜見皇太後。”

為了區分孫太後和吳太後,前者被稱為聖母,後者為太後。

聖母,你也配?

他也叫不出口。

朱祁鈺語氣生硬,跪在地上。

孫太後端詳著朱祁鈺,確實變了,但那又如何,這皇位是誰的,就該還給誰,你竊據八年,已經夠久的了,該回到原有的軌道上了。

她餘光瞥了眼吳太後,目光陰冷:哼,還有這個討厭的女人,更不配坐在仁壽宮殿上,一介罪女,攀龍附鳳,偷生皇子,罪大惡極,如今卻騎在她的頭上,耀武揚威,更是該死!

“皇帝病好了?那這天下就安穩了。”

孫太後說話敷衍,也冇讓朱祁鈺起來。

這是給他下馬威呢。

敢打哀家的人?

皇帝也要付出代價。

“臣向皇太後請罪,太監徐賓乾涉朝政,臣懲罰了他,請皇太後贖罪!”

朱祁鈺語氣不卑不亢。

但在孫太後耳朵裡,就像是一個耍倔脾氣的孫猴子,終究逃不出五指山的。

“罰了便罰了吧,皇帝懲罰一個奴婢,需要謝什麼罪。”

孫太後淡笑:“皇帝氣也出了,就讓他回來吧。”

她招手讓徐賓過來。

徐賓仗著有人撐腰,推開粗使太監,大搖大擺走進大殿。

然後,他直挺挺的停在朱祁鈺麵前!

朱祁鈺是跪著的!

堂堂大明皇帝,居然跪在太監的麵前!

這不是下馬威!

老妖婆這是讓他威嚴儘喪,變回那個讓她隨意拿捏的懦弱皇帝!

老子這個皇帝當得不如狗!

朱祁鈺雙目通紅。

為了母親,他忍了。

“臣謝皇太後寬厚,母親叨擾皇太後多時,臣有些私密話想和母親說,還請皇太後恩準。”

朱祁鈺叩首。

徐賓坦然受之,嘴角露出得意之色。

殿中太監宮女都習慣了。

哪次皇帝不乖乖給聖母賠罪道歉,若不賠罪纔是怪事。

嗬嗬,皇帝這對母子都是笑話。

“是啊,臣妾叨擾聖母多時了……”

吳太後戰戰兢兢回答。

她後知後覺,根本冇在乎皇帝給太監叩首的一幕。

朱祁鈺不明白,母親怎麼突然懼怕孫太後了?

她又有什麼小辮子被抓住了?

“妹妹,這仁壽宮冷清,便在這裡陪哀家幾天,解解悶兒。”

話音方落,宮中女官之首聶尚宮走到吳太後身側,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吳太後委屈地看了眼兒子,不情不願坐下。

“興安,皇帝病好了,把奏疏都給皇帝送去,後日開早朝,是要用的。”

這是要累死皇帝啊!

瞎子都能看出來,皇帝麵容憔悴,大病初癒的模樣。

但這還不夠。

“哀家熬了蔘湯,剛要給皇帝送去,正好,便在這喝了吧……”

咣噹!

吳太後手裡的湯婆子掉在了地上。

聖母要毒殺皇帝!

皇帝冇有親兒子,太子是太上皇的兒子朱見深。

如果皇帝死了,太子繼位,他會追究自己的親奶奶殺死叔叔嗎?

噗通一聲,吳太後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臣妾正好口渴,能,能不能把蔘湯賞賜給臣妾?”

朱祁鈺也傻了。

萬一蔘湯有毒,他小命玩完。

彆以為冇有這種可能性。

曆史上朱祁鈺是怎麼死的?

被太監勒死的。

他得了一場小病,南宮複辟後,直接勒死他,後世誰給他翻案?

他冇有兒子啊!

後世繼位之君,全是朱祁鎮的兒孫,會給他翻案?

不會的!

關鍵宮內完全被孫太後掌握。

她毒殺皇帝後,送回乾清宮,就說皇帝暴斃身亡,再把知情人統統滅口。

誰會查?

朱祁鈺渾身冷汗,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第一次,他和死神如此近。

“蔘湯而已,妹妹想喝,喝多少都有。”

孫太後雲淡風輕:“這是哀家親手給皇帝熬的,是哀家這個嫡母對兒子的一番心意,妹妹就彆搶了。”

聶尚宮端著一碗蔘湯款款而來。

走到朱祁鈺身旁,她微微側身,不敢受朱祁鈺跪禮。

“皇帝,喝了吧,對你的病有幫助。”孫太後表情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