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強忍著劇烈的疼痛站立,鮮血從他的心口噴湧而出。
第十年了,他算好了一切。
卻冇想到,手底下一個最不起眼的無名小卒,會是終結他生命的人。
他絲毫不懼眼前麵帶恨意的人。
汪家餘黨又如何?
反水殺了他又如何?
汪家己經徹底剷除,即使他死了,計劃也會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
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他的生命,此刻正在緩緩流逝。
嘭的一聲槍響,那人胸前綻開一朵血花。
吳邪望著拚命飛奔向他的身影,咧開嘴想笑,卻隻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
對不起啊,胖子,終究還是隻留你一個了。
用儘全身的力氣,再看了他們所有人一眼,他滿意地閉了閉眼睛,身體向後仰去。
王月半拚命地想要拉住他,可惜,隻差一點。
他怔怔的望著逐漸消失在懸崖之下的身影,喃喃道:“為什麼?
我差一點……就抓住他了……真的……就差一點……”小花緊隨其後,幾個箭步衝到了懸崖邊上,瞳孔驟縮,一時間彷彿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氣,幾乎要癱倒在地上,被緊隨其後的黑眼睛接住,淚水止不住地滑落……——墜落的時間彷彿被放慢了一萬倍,吳邪這麼認為,生前的一幕幕如走馬觀花般在腦海裡一一閃過:死於七星魯王宮的大奎,留在蛇沼的阿寧,張家古樓死無全屍的潘子,魂歸巴乃的雲彩……三叔至今下落不明,變成禁婆的霍玲,進入隕玉生死未卜的陳文錦……他想到了小花,想到了瞎子,想到了胖子……而自己呢,在這十年裡,早就變得麵目全非,昔日的天真早己埋葬於過去……命運總是不願意放過任何人,將人玩弄於鼓掌,每當他們燃起希望的時候,再予以痛擊。
吳邪自嘲一笑。
他控製不住地想起悶油瓶,那個魂太重、命太輕的張起靈。
他努力地做到不讓所有人失望,可他最後隻做到了不讓一個人失望。
張起靈,若傾你一生,隻得我十年天真;我願用一世無邪,換你百載淺笑無憂。
青銅門無需再守,你可以做一個正常人,你可以有喜歡的事物,你有拒絕彆人的權利,可以有七情六慾,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用去揹負那麼沉重的使命,不用去承擔那麼艱钜的責任。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了。
十年守望,不負情深。
吳小佛爺的退場,雖不如芭蕾舞演員般優雅,但也足夠震耳欲聾。
邪帝的時代終將落幕,但留給九門的,是百年的無虞;留給張家的,是卸下的重任。
這十年,他拉無辜的人下水,害許多人家破人亡。
他對這些人,是心懷愧疚的。
可他實在不是什麼聖人,他決絕,他孤僻,他偏執。
“和自己和解,”最後吳邪認真地對自己說,“和自己和解。”
失去意識前,吳邪腦海裡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感到抱歉,不能接他回家了。
思想如自由落體般,墜入混沌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