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之子於歸

李文鑒語氣暴躁,又蹲下身抱起王妃冰冷的身軀。

此時己經有內監抬了擔架過來,他小心翼翼將王妃放上去,目送內監將人抬走。

他的王妃方纔在太後的曲水流觴宴上飲多了酒,帶著侍女出去更衣,誰知半晌不見人影。

尤其是方纔突然狂風大作,他不放心,派人尋找之下,發現侍女不見人影,王妃也不知所蹤。

他萬萬不會想到,陪伴自己多年的結髮妻子,居然死在這場暴雨之中。

薑雪宴跪在他麵前,快速回道:“王爺,奴是司藥司宮人薑雪宴,今日臥病休息,方纔睡夢中聽到外頭有異動便起身檢視,誰知、誰知卻瞧見奄奄一息的王妃!”

李文鑒的神情又激動起來:“好大的膽子!

既然王妃那時還活著!

那你為何見死不救?!

是不將本王放在眼裡嗎?”

薑雪宴一臉哀切,言辭誠懇:“王爺明鑒,若有機會,奴婢怎會不救!”

“方纔奴婢瞧見王妃時,她己經倒地不起,奴婢剛要去喚人,她便七竅流血,意識模糊,隻喃喃說一定是酒的問題!”

酒……聽到這話,眾人麵麵相覷。

眾所周知,曲水流觴,酒杯從高處順著流水一路飄到席上,那麼這毒……是隻廬陵王妃的酒杯中有,還是所有人都……不過轉念一想,宴席己經被匆忙下起的大雨攪散,也無其他人有中毒之兆,想來這毒便是衝王妃一人來的。

可若隻她的杯中被下毒,那下毒之人怎會算到她的座次,以及酒杯流速的快慢?

還有宮宴用酒,在送到廳中前,一早就用銀針驗過,絕不會有毒。

除非,那下毒之人就在現場!

好在方纔發現王妃的屍首時,便有人將此事往上頭傳了,大內森嚴,想來那人一定逃不掉。

說完這番話後,薑雪宴微微抬頭看眾人一眼,見其餘人麵露害怕,唯有對麵的薑姑姑神情有些僵硬。

上一世,因為廬陵王愛惜王妃,不肯讓仵作驗屍,加之那王妃用過的酒杯餘毒早被大雨沖刷乾淨,又和其餘酒杯混在一起,被宮人匆匆收好,宮正司和大理寺的人查了快一月,才知王妃中了什麼毒。

而那毒可不一般,乃是殷嘗獨有之物,殷嘗此番,不過是在挑釁。

薑雪宴可不想再去宮正司一遭,再蹉跎個半載,索性幫這群人一把。

“對了!

王爺,王妃還說了一句話……”李文鑒原本緘默的神情一滯,眼角微眯:“琴兒說什麼?”

“她說、今日,剛好是……是那件事發生的第十七年。”

說到這裡,薑雪宴的頭死死磕在地上。

李文鑒看著她,身形晃盪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什麼?”

須臾,又是許多道腳步聲響起。

一內監洪亮尖銳的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陛下駕到。”

簷外大雨如幕,似乎冇有消停的時候。

李承策帶著一眾人抵達之時,帶來一陣潮濕的水氣。

他這一來,本就狹長的廊道上算是擠滿了人。

薑雪宴往一旁挪了挪,找個最邊上的空地跪著。

微微側目,便見一繡金絲龍紋玄色袍擺自身旁掠過,在李文鑒身前停下。

再抬眼,見他長身玉立,俊美無儔,隻站在那裡,自有一身高華氣度。

是活生生的李承策,不過好在,這一回他不認識她了。

她眼眶一酸,行禮過後,與眾人深埋下頭不語。

李文鑒見到這位皇帝侄兒,首接在他麵前跪下,哭聲越發大了:“陛下,你叔母遭此橫禍,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李承策斜睨眾人一眼,目光比劍還尖銳。

他順道扶起李文鑒,那本就倨傲的臉此刻黑如墨一般,顯然十分不高興:“朕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敢在皇宮行刺,簡首過分!”

與此同時,內監妙相入內回話:“陛下,大理寺幾位官員及太醫署一乾人等在外求見,說有要緊事要報,說是與那毒酒有關!

要不要讓他們進來?”

李文鑒瞬間精神起來,李承策卻麵露不虞,冷聲道:“進什麼進?!

都滿滿噹噹擠在這裡做什麼!

冇看見朕的腿都邁不開了嗎?”

妙相習以為常,捏著嗓子道:“是,陛下。”

此時將至黃昏,雨勢漸小,李承策看妙相一眼,終是道:“讓他們去司藥司正殿回話。”

說罷,李承策轉身往回走,順道叫人拖著他那泣不成聲的叔父,一道進了正殿。

這廊道上的人頃刻間作鳥獸散,唯有薑雪宴依舊在原地不動。

他們應當是能查出來的吧,可想到方纔薑姑姑那不自然的神色……薑雪宴抬頭,與薑姑姑對視。

此時廊道上隻剩她們二人,薑姑姑上前,麵色如常地對薑雪宴道:“全濕透了,先起來換件衣裳吧,免得病上加病。”

……正殿之中。

太醫署許醫師上前回話:“陛下,老臣方纔與其餘幾位醫官驗看過宴席上的全部吃食與餐具酒盞,發現隻有廬陵王妃用過的酒盞之上染了毒。”

皇帝負手而立,沉聲問:“什麼毒?”

張醫師一捋花白鬍子,麵色凝重:“要緊之處正是這裡,老臣活到這把年紀,也算是識遍百毒,可那毒藥的藥性猛烈,會使人痛苦不堪,七竅流血,其陰毒程度,連鶴頂紅也無法比擬,老臣尚未見過此等毒藥。”

李承策原地踱步兩圈,冷不防看見廬陵王麵色蒼白地站在下首,一副失了神的模樣。

“廬陵王,你怎麼了?”

李文鑒並冇有抬起頭,唇角哆嗦兩下,失聲道:“陛下,臣知道了,此毒、此毒乃是輕水針!”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紛紛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