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孤並不窮

柳文翰生的長眉細目,甚為清雋。

但他本人最招眼的卻不是這張臉,而是身上那段沉靜如雪,高潔似蘭的氣質。有這份氣質在,蒼白病弱之態倒為他更增三分堅韌,看起來賞心悅目之餘又添內涵。

而齊景軒隻覺得礙眼。

不過,看在柳文翰發現了他們就彆開視線,神色坦然地原地靜候。齊景軒勉為其難地想:倒是識趣,最好他能一直這麼識趣。

在氣氛熱烈到不可控製之前,齊景軒結束了這個吻。

沈元霜臉頰燒紅,深吸了幾口氣後才捶了一下他胸口,冇好氣道:“咱倆到底誰不知羞?”

齊景軒莞爾:“光說不練假把式,而孤從來都是真把式。”

“你……”

“愛妃,你贏了。”齊景軒雙手扶著她雙肩,將她轉了個方向。

沈元霜這纔看見著一襲天青色長袍的柳文翰立在官道旁,見她望過去,他就對她淺笑作揖。

沈元霜一動不動,有些艱難地問:“他方纔都看見了?”

她也就是四下無人的時候放浪形骸,可現在突然發現竟還有需要打交道的觀眾,這就很尷尬了。

“什麼?”齊景軒佯裝不知,挑眉笑問,但眼底全是冷意。

她很在意柳文翰看見剛纔的情形?

“就……就我們……”她未察覺他的小變化,隻紅著臉用兩個食指在他麵前對了對,表示擁吻之事。

“雖然柳先生似乎站了有一會兒了,但聖人雲‘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柳先生熟讀聖賢書,想來不會對此說什麼。”齊景軒說著安慰的話,幽深的眸子卻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沈元霜毫無察覺,她一聽柳文翰已站了許久,就“嗷嗚”一聲紮進了他懷中。

“虧我威脅他的時候,還裝的那般冷酷霸氣,現如今……威嚴掃地。不行,你自己去見他吧,我先走了。”

說完,她扭頭開溜,齊景軒卻一把抓住了她手腕:“你我夫妻,親密無間也是合情合理合法,與外人何乾?你自可對他繼續冷酷霸氣威嚴赫赫。”

他語氣溫柔,眉目含情地試探:“你且去。孤去讓李翎安排你搬家事宜。”

沈元霜問心無愧,便隻聽出他要開溜,頓時反手也抓住了他:“這麼丟臉的事情,你竟想丟我一人麵對?你想得美!”

說完,他就拉著徑直往柳文翰那邊去了。

齊景軒落後她半步,一副半推半就的樣子,但嘴角勾起的弧度終於有了幾分真心。

沈元霜雖然心裡覺得怪尷尬的,但麵上還算端得住。

“柳先生,這是我家太子殿下。”沈元霜為二人做介紹。

“草民柳文翰見過殿下,謝過太子太子妃的救命之恩。”柳文翰雙手一兌便行大禮。

沈元霜淺淺一笑:“謝什麼?救確實是我們救的,不過害也是我害的。非要說有恩,大概就是助你棄暗投明之恩了。”

棄暗投明?幽冥衛既然叫幽冥衛,自然是隻能在暗夜中行走人,光明不適合他們。

但柳文翰也知,沈元霜並無惡意,所以隻衝她勾唇一笑,卻並未接話。

清冷淡漠之人的笑,總是難能可貴又令人驚豔的。

齊景軒往前錯了半步,略擋開沈元霜視線:“孤觀柳先生臉色不好,可是身體抱恙?”

“無礙,老毛病了。”柳文翰掩唇輕咳了一下。

沈元霜仰頭對齊景軒道:“殿下,莊內有隨行禦醫,不如一會兒給先生看看吧。我費了好大勁才把人拐回來,可不能還冇用上就壞了。”

這話聽起來太糟糕了,齊景軒抬手就“嘣”地彈了一下她額頭,以示警告。

沈元霜“哎呦”一聲,抱著腦門委委屈屈。

柳文翰不以為意地笑笑:“早聽聞太子妃天真率性,我原是不信的,今日親眼見了方知傳聞不虛。請太子妃放心,草民賤命一條,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定不教您白費心。”

說話間,三人已進了皇莊,柳文翰便問如何安排他和幽冥衛。

齊景軒道:“孤還冇想好,先生就暫且在此休養吧。”

柳文翰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他以為,沈元霜以那樣的方式把自己算計到太子麾下,應該是有什麼事情要他做的。

“那草民的那些兄弟……”

“哦,這個我有安排。”沈元霜笑的眉眼彎彎,“請先生讓兄弟們且在端王那效力,不過,若有什麼任務就先來知會我一聲。”

前世,幽冥衛是齊景逸手中最得意的刺客,好幾次齊景軒受傷,都出自他們之手。後來,齊景逸更用他們殺了好幾個朝中重臣,以便換上自己的人。

沈元霜想著,若是直接抽走幽冥衛,齊景逸也會找彆的刺客暗殺,倒不如像這樣,把刺殺時間和計劃捏在自己手裡。

柳文翰道:“這倒不難。幽冥衛行的本就是刺殺、暗探之事,還請太子妃放心。”

回去的路上,沈元霜美滋滋地靠在齊景軒懷中,好幾次都差點笑出聲來。

齊景軒無奈地看著她:“攬了個江湖勢力竟能高興成這樣?”

“你以為我隻是為這個高興嗎?江湖勢力多了去了,論實力,暗夜門、亡客盟的實力也不見得比幽冥衛差。我高興的是,可以花著端王的錢,養我們的勢力。”

說著,她盤腿坐起來與他精打細算起來:“一個幽冥衛的月例是三十兩,一百人就是三千兩,一年三萬六千兩,這還不包括年節時的其他賞銀,以及衣食住行,這麼算下來,我們至少省了……”

齊景軒握住了她正在掰著數的纖白手指,又低頭親了親她臉頰:“好了霜霜,孤知道你是個持家能手。”

回家後,太子殿下就帶著太子妃去了他的私庫。

殿下指著一間間的小屋,道:“此屋裡皆是收支賬本,這裡到那裡的五間是皇祖母與父皇母後等長輩們賞賜的物品。這幾間是年節壽誕時收的小禮,還有這邊這間,收的是皇莊鋪麵之類產業的地契票據……”

沈元霜一臉懵然:“這……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托付中饋啊。”齊景軒捏捏她的小臉,“日後這些都由你來操持。孤雖不富裕,但也不算太窮,無論何時,愛妃不必太自苦。”

沈元霜明白了,這是白天與他算幽冥衛的月例時,讓他誤會自己以為他冇銀子了。其實真不是這麼回事,她快樂的就是坑齊景逸這件事本身,跟銀子一點關係都冇有。

但他既然如此鄭重又溫柔地交付一切,她又怎麼忍心點破這點小誤會呢?

當然是高興地跳起來親親抱抱謝謝殿下呀!

自茶樓一事後,他的溫柔體貼也與前世無異,而且因為她的全心全意,兩人比曾經更如膠似漆。

前世,自成婚後直到九朝回門時,都是很平靜的日子。

但今生因為沈元霜出手捅傷了齊景逸,諸皇子皇女皆去探病,齊景軒作為儲君,自然也是免不了的。

尋了個空,沈元霜就備了點小禮,與齊景軒登了端王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