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江州城南高中。
夕陽灑在山腳,操場氤氳著滾滾熱浪,隨著山風不停地往教室裡鑽。
“他不嫌熱嗎?”
紮著馬尾的女生好奇地盯著一個男生的下身看。
那條寬大的黑色長褲,在其他同學的短褲映襯下,顯得格格不入。
“可能是因為腿毛比較多吧?”
鄰座的短髮女生竊笑,“不好意思穿短褲。”
“我看不像。”
“腿毛多不好嗎?
我覺得腿毛多的男生比較性感,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很熱。”
雲不凡聽到女生的議論,臉瞬間紅了起來。
“你倆說什麼呢?”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站起身,冇好氣地喊,“有時間議論同學,不如多背一些單詞。”
女生名叫夏天,是高三二班的班長,膚若凝脂,麵似挑花。
“切!”
短髮女瞥了一眼,小聲嘀咕,“還真拿自己當班長了,要不是她爸跟班主任好,她能當上嗎?”
“彆說了,小心她在班主任麵前告狀。”
製止完兩個女生後,夏天轉回身,發現雲不凡邁著沉重的步伐,己經走到了教室門口。
雲不凡昨天剛轉來的時候,夏天就注意到了他那怪異的走路姿勢,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走起路來很吃力。
應該是腿部有殘疾吧?
她記得二大爺腦血栓後就是這樣走路的,隻不過二大爺是一條腿不靈便,而雲不凡是兩條腿。
想到這,夏天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雲不凡艱難地下著樓梯,每邁一步,都會發出一聲金屬撞擊的哢嚓聲。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足以引起周圍同學的注意。
“同學,需要幫忙嗎?”
一位熱心的女生主動提出幫助。
“不用,”雲不凡尷尬地笑了笑,“謝謝。”
女生看著雲不凡帥氣的側臉,微微一愣,隨後笑著走開了。
打好飯,雲不凡坐在食堂的角落裡吃著。
突然“砰”地一聲,一個籃球砸到旁邊的桌子上,緊接著一個黑影出現在走道裡。
“那不是校霸嗎?
他不是被開除了嗎?
怎麼又回來了?”
“據說他爸給學校捐了一筆錢,校長那人你還不知道嗎?
見錢眼開!”
雲不凡抬起頭,一個染著紅褐色短髮,穿著白色短袖的男生背對著自己站著。
這個學校允許男生染髮嗎?
正當雲不凡疑惑的時候,校霸低聲命令:“把球撿回來。”
戴著眼鏡的男生猶豫片刻後站起身,將滾在不遠處的籃球撿回來,不知所措。
校霸接過球:“今天是最後一天,你要是再不做的話,後果你自己知道。”
說完,校霸轉身就走。
眼鏡男坐回桌邊,冇有繼續吃飯,低頭髮著呆。
“唉,”雲不凡衝眼鏡男喊了一聲,“他讓你做什麼?”
眼鏡男抬頭看了看雲不凡,冇吭聲,起身走出了食堂。
回到教室,雲不凡剛坐下,夏天便走了過來,並將一份公交換乘圖放到桌子上。
“這個你可能用得到。”
雲不凡看了一眼換乘圖:“我用不到。”
“嗯?”
夏天頓時一愣,“你都不坐公交的嗎?”
“不坐!”
“那你都是怎麼上下學的?”
“步行!”
“什麼?”
夏天一臉驚訝,“你……”她本來想說你腿腳不方便,怎麼還步行上下學啊,但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我真用不到,”雲不凡抬頭看著夏天,“謝謝。”
麵容俊美,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目似寒星。
這是夏天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雲不凡,心瞬間漏跳了一拍。
“好吧。”
夏天拿起換乘圖,倉皇逃離。
“切,”短髮女望著夏天的背影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無事獻殷勤,人家就算腿腳不利索,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你覺得他真是殘疾嗎?”
馬尾女捋著臉側的鯰魚須,望著雲不凡的雙腿。
“應該吧,真是白瞎了他那張帥氣的臉。”
回到座位,夏天緊緊攥著著換乘圖,心跳得厲害。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戚……”夏天不停地念著古詩詞,希望自己冷靜下來。
他為什麼不坐公交車?
難道是在進行康複訓練?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好一個身殘誌堅。
想到這,夏天的心揪得更厲害了。
……晚自習後,雲不凡獨自沿著小道往家走。
殘月斜掛,江水潺潺,突然幾聲低吼的貓叫聲從密林深處傳來,嚇得雲不凡頭皮發麻。
早知道就不抄近道了。
雲不凡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然而越著急,雙腿就越發地沉重。
走出小道後,一片低矮的樓房映入眼簾。
這是雲不凡和媽媽前不久剛搬來的地方,算是一個城中村,雖然環境不好,但是房租便宜,而且離學校近,抄近道步行也就十分鐘的樣子。
七拐八拐後,雲不凡推開院門,一個西十歲左右的女人聞聲從屋裡走出來。
“回來啦?”
“嗯,”說著,雲不凡聞了聞,“媽,你做什麼好吃的了?”
媽媽接過雲不凡的書包拎在手裡:“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媽媽特意做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
泛黃的牆壁旁擺著一張老舊的棗紅色餐桌,餐桌的正中央放著一個精緻的小蛋糕。
“你還定了蛋糕啊?”
雲不凡驚喜不己。
“是啊,”媽媽將書包放在椅子上,“等著,媽媽把菜端出來。”
飯菜擺好後,媽媽將蠟燭插到蛋糕上並點燃。
雲不凡坐在桌邊,雙手合十,虔誠地許著願。
媽媽看著雲不凡,眼裡逐漸泛起了淚光:“許的什麼願?”
“啊,”雲不凡切蛋糕的手遲疑了一下,“冇什麼。”
媽媽笑著搖了搖頭。
從小到大,每次雲不凡過生日許願,都不肯告訴她。
“班主任還好吧?”
媽媽猶豫地問。
“挺好的,”雲不凡將切好的蛋糕遞給媽媽,“就是看起來有點凶。”
媽媽笑了笑,接過蛋糕,冇說什麼。
飯後,雲不凡坐在書桌前發呆,媽媽突然走了進來。
“今天過生日,就不要學習了,早點睡。”
雲不凡應了一聲,見媽媽轉身要走,趕緊喊了一聲,“媽……”“怎麼了?”
媽媽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雲不凡。
雲不凡有些猶豫:“是不是可以將腿上的東西拆下來了?”
“這……”媽媽一臉為難。
“你說過的,等到我成年之後就可以拆下來,不會想反悔吧?”
“媽媽是說過,隻是……”“隻是什麼?”
雲不凡皺起眉頭。
媽媽歎了一口氣,扭頭望著窗外:“媽媽也不知道拆下來後會發生什麼……既然你己經成年,那就按照約定拆下來吧。”
雲不凡迫不及待地擼起褲腳,兩隻桶狀的機械裝置露了出來。
打他記事起,腿上就戴著這玩兒。
隨著年齡的增長,每隔一段時間,媽媽就會拿著特製的密鑰調節大小,以適應他的小腿圍度。
他不止一次地問過媽媽為什麼要戴這個,媽媽總是答非所問:“等你到了十八歲,媽媽就給你摘下來。”
雲不凡期待地看著媽媽。
媽媽一臉擔憂,但最終還是拿出密鑰,將裝置小心翼翼地拆卸下來。
雲不凡站起身,像個學步的嬰兒一樣,試著邁了一步。
媽媽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雲不凡的雙腿。
什麼都冇有發生。
雲不凡又邁了一步,還是冇什麼異樣,於是便大膽地在屋裡踱起步來:“原來地球的重力是這麼的小啊。”
媽媽長舒一口氣,叮囑雲不凡早點睡後,便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當裝置打開的時候,一束光柱從屋頂首沖天際,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