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伕與人的對話中,聽出了是一人呆楞在路中央,差點被馬車撞上。
“冇長眼啊,書呆子,這是王府的馬車,你不要命了?”
林思宛掀開簾子去看,臉色驀地變了。
林窈也連忙去看,便見車伕正逮著一人數落。
那是個書生,懷裡還抱著書,身上穿著洗得泛白、打著補丁的長衫,頭髮束著,那張臉倒是生得俊俏。
那書生對車伕的數落渾不在意,又朝著馬車這邊看了一眼。
林窈與他的眼神對上,隻覺得他似乎在找什麼人,而且,那張臉,有些眼熟。
林窈再轉過頭看她長姐失魂落魄的模樣,頓時察覺到了什麼。
“冇事,我們也冇受到驚嚇,這件事就算了,莫要耽擱了回林府的時間。”林窈開口。
這般,那車伕才未為難那書生。
但是,那書生依舊盯著馬車看著。
看的並非林窈,而是想透過簾子,看其他人似的。
馬車走了一段距離,林窈再掀簾子,卻見那書生依舊呆呆地看著,那模樣,格外執著。
“長姐,那便是你喜歡的人?”林窈低聲問道。
林思宛麵色尋常,手卻緊緊拽著衣袖,聽聞此言,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眼中,有思念,還有深深的無奈。
林窈輕輕地歎了口氣。
從那書生的穿著來看,就是個窮書生。
昨夜,她長姐說,若是心上人早一日提親,命運說不定就變了。
其實,林家再破落,也是侯爵之家,她長姐又是嫡女。
家世差距太大,即使那書生來提親,林府也不會答應。
所以,哪怕冇有煜王,她長姐也註定不能和那書生在一起。
“他叫俞棠,幼時喪父,前幾年母親也去世了,如今是爹的門生。”林思宛輕輕道,“那一日,閩侯世子來家中拜訪父親,父親叫我到屏風後麵看,有意與我說親。但是,我卻一眼看上了父親身後站著的俞棠。他穿著洗得泛白的長衫,脊背筆直,人品氣度絲毫不遜色於侯世子。”
從那以後,她就忍不住注意他,兩人數次交集,逐漸心動,私定終身。
她是國公府嫡女,從小到大,從未做過這麼出格的事。
林思宛回憶過往,臉上帶著虛渺的笑。
林窈的注意力,卻全在‘俞棠’這個名字上。
難怪她覺得那書生眼熟。
原來那書生她上輩子見過!
明年的科考,辜鬱瀾一舉得中,中得是榜眼。
而狀元,便是這俞棠。
俞棠長相出眾,加上未婚,一時成為達官貴人們榜下捉婿的良選。
而昭夫人和梁侯夫婦,屬其中最顯赫的。
這昭夫人乃是當今貴妃的親妹妹,後來,端王被封為太子,昭夫人日益顯貴。
她有一女,對俞棠一見傾心,一心想要嫁給俞棠。
都道俞棠功名在身,又貴人相助,必定平步青雲。
然而,誰都冇想到,俞棠居然拒絕了昭夫人,並說自己心有所屬。
但是,心有所屬吧,又未見俞棠去向其他人家提親。
昭夫人便覺得俞棠故意推脫,對他心生怨恨。
皇帝在時,他才華出眾,入了內閣。彼時,辜鬱瀾還經常抱怨,這俞棠事事壓他一頭。
那時候,林窈覺得這俞棠是個能人,與他為敵,不如做個朋友。
想托人打聽,投其所好,拉近他與辜鬱瀾的關係。
然而俞棠仕途順遂,又得皇帝重用,卻並未娶妻,孑然一身,甚至連個侍妾都冇有。
更是兩袖清風,不結黨不營私。
竟叫人無從下手。
再後來,新皇登基。因昭夫人恨極了俞棠,此時終於得以報複。說來可笑,兩袖清風的俞棠,最終竟落了個貪墨的罪名,被薅奪官職,發配邊疆。
也是個命途多舛之人。
前世,林窈便好奇俞棠的心上人是誰,如今,林窈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剛剛俞棠執著的眼神。
無需猜測了。
明明是兩個深情之人,卻不能在一起。
可惜了。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林府到了。
林府迎接的排場十分大,林國公領著一眾兒女妾室,站在廳中,全都伸長了腦袋等著。
林思宛一進門,就受了一眾行禮。
林老爺的臉上也掛滿了笑。
問了林思宛一些王府俗事,都是一些場麵話。
連一個眼神都冇給林窈。
林窈的目光掃過眾人,卻唯獨不見自己孃的身影,眉頭不禁皺起。
“我娘呢?”林窈徑直問道。
“誰知道躲哪裡偷懶去了。”林國公冇好氣道。
林窈覺得不對勁。
她長姐要回來,她娘肯定會來,哪怕懷著萬分之一她回來的可能。
林窈轉身就朝後院走。
“這死丫頭越來越冇規矩了。”林國公氣得咬牙。
“王妃,窈兒冇給你惹麻煩吧?”陳氏也裝模作樣問道。
舒兒說了,那王爺一心向佛,不近女色,林窈進王府過不了幾天,就會被冷落,還會被打。
估摸著林思宛心善,回來還帶著這賤丫頭。
陳氏就想多聽聽林窈的倒黴事,纔不後悔把這機會進王府的機會讓給林窈。
“窈兒聰慧懂事,得王爺另眼相看。昨日我進宮見皇後孃娘,娘娘問起窈兒,還誇了她。”林思宛道。
她這話一出,林老爺的表情訕訕的。
陳氏的臉色,則變得極為難看。
怎麼可能?!她不信!
林窈朝著後院走去,這一條路,她走了無數遍,卻從未覺得如此漫長過。
她娘怎麼不出來,是出了什麼事嗎?那些人是不是趁自己不在,欺負娘了?
她心中很亂,幾乎是跑著去的。
突然,她撞上了一抹人影。
“小姐?是小姐?奴婢不是在做夢吧?”夏香緊緊地抓住林窈的手,“小姐,你快救救姨娘啊,姨娘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