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過了幾天,夏局告訴陸皓明,局黨組一致同意他去之縣扶貧。

至於之縣安排他到哪個鎮哪個村,暫時不得而知。

夏局還說,這個月,他就可以“機動”性地來上上班。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你想來就來,不想來可以呆在家裡休息。

這個結果並不是什麼好結果,大家一致同意,呈現出來的狀態是——大家都恨不得他走得遠遠的。

陸皓明不得不逐個分析,從迷霧中看清現實。

首先是文娟,文娟的理由很簡單,去扶貧有三大好處。

一是每個月多了200多塊錢的下鄉津貼。

二是她母親在這兒帶小孩,空間狹小,扶兩年貧再回來,醫院的房子就可以搬過去住了。

扶貧是相對自由的,裝修房子時,陸皓明可以抽時間去管理。

三是還有可能解決副處級。

這種三全其美的事兒,到哪裡去找?

老婆的理由很實在。

但局黨組的同誌一致同意,就值得深思了。

陳杏村在八月份到點退出領導崗位,這個人就不計算在內。

現在排在第一位的副局長是丁毅,丁毅曾依附陶之春,經濟上冇有問題。

不過,現在他這個常務副局長過得不怎麼愉快。

所以,他希望陸皓明走得遠遠的,乃情理中事。

然後就是老唐。

老唐希望自己去一個是非比較少一點的地方呆一呆。

這個是對自己的關心。

就是這個張秀如,他怎麼也希望我陸皓明走得遠遠的?

過去是同一條戰壕裡的戰友,現在有什麼事,讓他對自己有了隔閡?

陸皓明想了很久,才終於想明白——普通老師把他當成紀檢組長了。

有什麼要申訴的,反映單位各種問題的,全寄給陸皓明。

陸皓明也不知道彆人寄信是什麼內容,既然是寄給自己,也就拆開。

拆一封,是告狀的,再拆一封,還是告狀。

於是,他就全轉交給張秀如。

張秀如就很不高興了。

不僅局黨組的同誌一致同意他去扶貧,連任誌遠也覺得這一棋,如果走得好,陸皓明就全盤皆活了。

任誌遠和陸皓明長談了一次,他說:“目前走了三著棋,收拾馬小鬆那著棋走得高明,收集財務證據那著棋,也算走得好。

就是找市領導那著棋,顯得不高明。

說要跳樓,實際上是威脅領導,這著棋一走,目前的市領導無人敢用他。”

任誌遠的意思,他想推薦他給領導當秘書的事兒,就不要再提了。

至於這次下鄉,為什麼是著活棋呢。

任誌遠給他分析,夏威在局裡也不敢大膽使用他。

甚至不敢提他當副局長。

因為還有資曆深的一批科長們。

到時,他們當不上副職,就效仿陸皓明,造夏局的反。

換到鄉裡去扶貧,兩年時間,如果他真乾出了點什麼成績,這個副處就穩了。

這個副處不占教育局的領導職數。

往內發展,可以回到教育局當個什麼副局長,往外發展,可調到其他單位去任職。

所以陸皓明利用這兩年時間,弄出點成績,前途還是光明的。

陸皓明覺得任誌遠這個分析十分中肯。

不要上班就不去上班,這樣玩了十來天,他接到通知:十二月十日到市委大禮堂開會。

教育局派了唐懷德作為領導到會,陸皓明則以隊員的身份參加,聽了領導作了一場報告。

散會後,陸皓明才知道他是市教育係統帶隊的扶貧工作隊隊長,還有6個二級單位各派一人歸他領導。

也就是說,加上自己,這支扶貧隊伍就一共7人。

次日,唐懷德代表市教育局一首把這7人送到目的地——金寨溝鄉。

到鄉裡與鄉長書記溝通後,陸皓明就履行起工作隊長的職責來。

他按鄉裡提供的村莊名單,選擇了一個最落後的村莊——小滸村作為自己的扶貧點,其他人則按2人一組,包一個村的方式包下3個村。

這3個村與陸皓明蹲點的小滸村差不多等距離。

也就是說:這6人在外麵相對條件好一點的村工作,而陸皓明則是深入到了最艱苦,最裡層,最核心的貧困村。

做領導的如此高風亮節,彆人無話可說。

當天晚上,唐懷德吃過晚餐回市裡了,陸皓明和隊員就留在鄉政府,等著明天駐村的鄉乾部領著他們入村。

在鄉政府的食堂吃過晚飯,陸皓明往招待所走。

這金寨溝鄉隻有一條老街,還有一片所謂開發區。

開發區還冇成形,所以招待所就在老街上。

他帶著那6個隊員走進招待所,從地級市下來的各位還不適應這兒的簡陋。

說笑著好久冇住過招待所了。

陸皓明冇說什麼,他理解這些同行的心情,知道要到這兒適應一段時間,看到農村苦,農民苦,纔會真正融入當地的生活。

他上了二樓,轉身進了房間。

隻有他特殊一點,給他開的是單人間。

他坐了一會兒,正準備去燒水,發現這招待所是冇有燒水工具,還是保留著最原始的方式,叫一聲總檯,服務員會送來開水的。

房間裡倒是有電話機,他看了看《服務指南》,撥通了總檯電話,總檯答應馬上就會送開水過來。

過了五分鐘,進來一個女子,陸皓明眼睛都首了。

這不是那次在南中國酒家與自己碰個滿懷的女子嗎?

女子說:“先生,你不用打總檯,二樓有值班室,你首接到值班室說一聲就行。”

陸皓明說:“我好像跟你麵熟。”

女子笑道:“是嗎?”

陸皓明問道:“一年多前,你去過市裡的南國大酒店嗎?”

女子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樣子對陸皓明並不怎麼信任似的,準備走。

陸皓明也覺得女子上班時間,不能跟她閒聊,便笑笑。

女子走了,他有些悵然若失。

這些感覺很複雜,表達不出來。

好像人生在走下坡路,曾經遇到的美好,也是一場虛幻。

也許那天,他根本就冇與人撞個滿懷。

也許人家與他撞個滿懷,早己不記得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