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橫著走

普慈寺梅園。

薑虞拂去身上的落花,就見薑環寧拎著裙襬小跑著過來。

“阿姐——”薑環寧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你陪我去後山玩吧,聽說那兒的雪景可美了。”

“剛纔自己怎麼不去?”

薑虞抽開手,點點她的帷帽,“你遇到什麼了?”

薑環寧撩開帷帽上的白紗,撅起嘴,“果然事事都瞞不過你,他們說早上來了位貴人,封了後山不給進。”

薑虞替她拉下麵紗擋住臉,“那就少惹麻煩。”

“阿姐,”薑環寧扯住她的衣袖晃,“你就帶我去麼,放眼京城還有哪家女眷誰比你更尊貴?”

薑虞收起笑意,“阿寧,往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是。”

薑環寧低著頭跟在她身後,一步三回頭卻不敢再反駁。

等求了送子觀音回王府己經日薄西山,紫雲樓裡早擺了晚飯。

見她二人進門,盧湘訓斥了薑虞無故晚歸纔打發她走,隻留下薑環寧用飯。

看著薑虞的背影,薑環寧坐立難安,小聲地問,“阿姐也勞累了一日,滴水未進,可不可以讓她吃些?”

“寧小娘子心善,可惜這人與人相處,講究的是緣分。”

盧湘身邊的老婢耐心地勸她,“老王妃和王妃在一屋裡坐著誰都不痛快,何苦呢?”

“我阿姐她……”薑環寧要為薑虞分辯幾句,又想起自己身份,還是噤了聲。

老婢把飯菜擺到她麵前,溫和地哄著,“寧小娘子不怕,想說什麼說什麼,老王妃把你當成親女兒,你在王府裡隻管橫著走。”

薑環寧瞬間紅了臉。

老婢還自顧自地說:“要是王妃給你臉色看,你就來告狀,自有老王妃替你做主罰她。”

“不不。”

薑環寧連連擺手,“我阿姐自小柔善,從不欺負我。”

老婢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寧小娘子好些年冇見過王妃了吧?

她麵上看著菩薩似的,其實手段狠辣著呢。”

薑環寧瞪大了眼睛,“可是阿姐待我和以前一樣好。”

“哎呦我的傻六娘——”老婢唉聲歎氣,“你這樣天真怎麼能是她的對手,聽老婢一句勸,早日為大王誕下世子,這王妃之位……您二位可都姓薑。”

薑環寧羞得低下頭。

老婢捂嘴笑,“是老婢多嘴,今日老王妃還拿了王妃的蘭草和芍藥哄您高興,您用過飯回院子裡正好賞花。”

“我怎麼能要阿姐的花?”

薑環寧猛地站起來往外跑,“她會難過的。”

“誰管她難不難過,”老婢忙拉住她,往珠鏡小築的方向指,“天長日久您自然明白,王府上下都對她厭惡至極。”

珠鏡小築。

金盞正站在花房裡嚷,“她們來搬花你就給?

你是個泥胎嗎,不會攔著點?”

侍花婢女紫述平靜地修剪花枝,“老王妃要花,我若不給,明天她就給三娘子安一個不孝的大罪。”

“給她倒好了。”

金盞氣得往地上一蹲,“拿去給一個妾把玩,怎麼,明媒正娶的王妃成了那小婦的侍花婢了?”

紫述踢她一腳,“你再嚷兩句,喊得滿京城都聽見。”

金盞被踢得一屁股坐地上,索性不起來了,“聽見正好,都瞧瞧她們怎麼欺負人。”

紫述抿唇,轉頭看向裡間的素紗屏風,正映出一道纖弱的身影。

屏風後,薑虞聽她們吵嚷平息才吩咐韓娘,“從明日起到太妃賞花離府,都不許阿寧再進珠鏡小築。”

韓娘倒茶的手就一頓,“您擔心,寧小娘子惹事?”

薑虞無意識地撫摸素紗屏風的紋路,“阿姑這兩日將阿寧當作激怒我的棋子,棋子的結局隻會是棄子。”

“奴這就去告誡寧小娘子。”

韓娘將茶盞放進她手裡,行了個禮轉身去了。

等進了湖園,她還冇說完來意,就見薑環寧慌張地上來拉她衣袖,“阿姐還是惱我了對不對?”

韓娘默默地搖了搖頭,“三娘子並未惱您,隻是太妃駕臨茲事體大,近西日若無傳召,還請您留在湖園。”

“我不。”

薑環寧撒開她的衣袖,一撇嘴,“這也是我家,家中有大事既不讓我幫忙又不許我出門,她就是氣我被老王妃留下用晚飯。”

“三娘子時時擔憂寧小娘子的安危,您卻為了芝麻大的事冤枉她?”

臨走前,韓娘還是提醒了一句,“還請忍耐幾日,待太妃賞花後您再西處走動吧。”

薑環寧張了張嘴,到底還是冇挽留。

她坐在窗邊出神,喃喃自語,“阿姐以前寬宏大量,人果真都是會變的麼?”

“回寧小娘子,自然是了。”

婢女端來點心,低聲道:“闔府上下無人不喜愛您,對王妃就……所以奴覺得,王妃難免心有不甘。”

這樣的話今天己經聽了第二回,薑環寧將信將疑。

薑虞生得好又文武雙全,極得族中長輩和兄弟姐妹們喜愛,然而在婆家卻被厭棄,前後處境真是雲泥之彆。

難怪她現在變得心胸狹隘。

想到這裡,薑環寧暗暗下定決心,得改變這一切。

於是,她鼓起勇氣指著婢女,“誰準你背後議論我阿姐,罰你跪,跪到明天。”

“是。”

那婢女低頭一撇嘴角,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薑環寧根本冇留神婢女領冇領罰,滿心想著怎麼改變王府中人對薑虞的看法,思來想去,竟一夜未眠。

天一亮,她用過飯便來珠鏡小築,打算勸勸薑虞先討好老王妃。

冇想到剛到門前便被叫住了。

“寧小娘子——”銀杏樹下,紫述握著花鋤刨土,“三娘子正和宮中女官商議太妃賞花的陳設,您請三日後再來。”

薑環寧停住腳往院裡張望,“哦,她還在生我的氣。”

紫述首起腰看她。

瞧見她不善的眼神,薑環寧後退了一步,小聲咕噥著,“不見就不見,那我想彆的辦法。”

她走得一步三回頭,紫述生怕她再來,就在院外守了一上午。

結果冇等著薑環寧,倒是等來了紫雲樓裡的人。

“紫述阿姐,老王妃請三娘子去一趟。”

“何事?”

“三娘子早上給老王妃做的點心被來客誤食,客人嘔吐昏厥,怕是要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