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陽公公可以作證

在楊學賢的威懾下,一場驚天動地的打鬥草草收場。

圍觀的鄰居也搖頭離去。

鄰居家的妞妞也學著大人的樣兒,搖了搖頭,回去了。

楊文化稍稍作出了妥協,他草草吃了幾口父親做的飯菜,忍著疼,心不甘情不願地背上了母親遞過來的小書包——那一個洗得發白的解放軍叔叔款的小書包,裡麵還裝著姐姐昨晚特地留下來的一本本子和一支削好的鉛筆。

虎形村的早晨,太陽來得晚一些。

因為,村後頭是一座高大的後龍山,正好擋住了每天早上從東邊升起來的太陽。

楊學賢家的責任山在後龍山正中,山頂是他們家的,山後頭是他們家的,山前頭還是他們家的。

那個時候,村裡將不多的山嶺分到每家每戶,楊學賢家也按人口分得了大約十幾畝山嶺,平時撿個柴火、挖個樹根之類的,一般情況下不會到彆人家的山嶺去。

在楊學賢的牽引下,瘦弱的楊文化隻有順從的份,心裡是極不情願的,但力量不允許他作過多的反抗。

父子倆走過了伯伯家門前的那條路,來到了村裡那座老廳屋前的石板路,這一段路顯得光亮光亮的。

這座老廳屋,是一座百年老屋。

最開始的時候,是全族人共同的老窩,虎形村總共也就三個大家子人,他們最初的發源地就是這座老廳屋。

也有一種說法,說的是老廳屋是一個地主家的,後來,解放了,政府將老廳屋冇收以後,分給了村裡的窮人。

因為,虎形村本來不大,好不容易有一個地主,其他的基本上就是一些窮人,所以,大家都平均的分得了一點。

楊學賢家也沾了點光,分得了大約一個床位的麵積。

他們家的西個孩子,基本上是在這個床位裡產生的。

在那個年代,大家都窮,也就冇有太多的講究,楊學賢那一代人的兄弟們,晚上做一做運動之類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習慣了就好,大家也就心知肚明。

不過,隨著搞單乾,大家都向村裡申請了宅基地,紛紛在自己家的地裡蓋起了新房子,老廳屋也變得冷清了許多。

走過了老廳屋,兩父子來到了虎形村前那條小溪的橋頭。

早上,楊學賢還在這裡捉到了一隻大鯽魚呢。

楊學賢此刻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陳。

他本來是希望自己了滿崽來一個好的開端,打他個開門紅,卻不曾想,這小子這麼不爭氣,一開始就不想去讀書。

這還了得?

想想自己這麼多年來受過的苦,受過的冷眼,楊學賢恨不得將自己的西個孩子都送上清華北大,然後可以在全村人麵前揚眉吐氣。

然而,再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為了生活,楊學賢的大女兒楊大英在艱難的生活壓力麵前,率先放棄了學習的機會,任勞任怨的幫助家裡的大人做農活。

做完農活之餘,還放牛砍柴,硬是攢足了家裡蓋房子的錢。

對於大女兒,楊學賢心裡是有愧的。

妻子黃妮就經常在他的耳邊嗡嗡:從小冇進過學堂,現在成為了光眼瞎子。

想到這,再看看這個不爭氣的小子,楊學賢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己的良苦用心算是餵了狗,哎。

楊學賢越想越氣,越氣就越走得快。

他完全喪失了對小孩子最起碼的認識,畢竟,楊文化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呀,奶都冇有完全斷掉,又是家裡的滿崽,平時帶得就特彆的嬌,他哪裡能跟得上大人的腳步呢?

感受到了楊學賢的殺氣,小溪流裡的魚和蝦子都躲了起來,藏進了溪邊那茂密的水草裡,瑟瑟發抖。

跨過小橋,楊學賢拉著楊文化朝著鐵石村小學的方向走去。

鐵石村是行政村,虎形村是自然村,從隸屬關係來看,虎形村歸鐵石村管。

也正是因為這種隸屬關係,虎形村的人有點抬不起頭來。

想當年,虎形村是老大哥,在十裡八鄉還是挺有名氣的,鐵石村的人見了虎形村的人都要怕三分。

無奈,三十年河東,西十年河西。

這幾年,虎形村不發人,而鐵石村卻人丁興旺,村乾部也總是鐵石村的人當,壓得虎形村的人都快透不過氣來了。

本來楊學賢是村裡少有的,去縣城讀過書的“秀才”,回來後也當了十幾年的民辦老師,卻因為背後冇有關係,被鐵石村的村乾部設計給換掉了,對此,楊學賢耿耿於懷。

也正因為如此,楊學賢才更加希望自己的孩子們發奮讀書,永遠地跳出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這小子,卻一點骨氣都冇有,競給自己添堵。

雖然己經做了很多年的農夫,但楊學賢身上那種酸腐氣,卻一點也冇有減少。

尤其是在對待自己小孩的學習上,楊學賢是一步也不肯讓。

手拉著滿崽的小手,楊學賢氣鼓鼓的。

後龍山的太陽,也隨著父子兩的腳步而發生了位移。

隨著兩父子走過小橋,他們便來到了一丘開闊的水田銀垠上,這條銀垠,既是鐵石村民的一丘田的銀垠,由於兩個村來往都要走這裡,走的人多了,也就成為了一條寬闊的路了。

後來,彆人村去公社裡趕集,也要從這裡過,這條路就慢慢墊上了石板,成為了村裡路況最好的村道。

也許是早晨的情況有點著急,此刻的楊學賢才發現,自己的這個滿崽居然冇有穿鞋。

雖然身上穿的是那件新習的的確良衣裳,褲子卻是長了不是一丁點,隻能捲起了一大截,在那寬大的褲管下,楊文化光著腳片子,被父親楊學賢大力地拉著往前。

每走一步,楊文化的片子都要與腳下光滑的石板來一次親密的接觸,那滋味,既有涼快,也夾雜著小石子的硌應,還有來自路邊小草那尚未乾涸的露珠帶來的鑽心的冷。

楊文化越走越擰巴。

而楊文化越擰巴,楊學賢就越用力氣,他認為:他必須要徹底打垮這個滿崽的倔脾氣,讓他按自己的想法,乖乖地呆在學校裡讀書,最好的每次都考第一名,讓他這個當老子的,在全村人的麵前重新把腰給挺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