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醜奴,我明兒要去皇宮裡當差了,往後也可以和姐姐一樣吃得好睡得暖。”
小醜奴?
丫鬟瞅瞅她那半邊黑臉,又抿唇樂了。
晨熹廣照。
幾隻畫眉鳥兒立在一棵老梧桐樹上啾啾喳喳的鳴叫。
小醜奴窩在溫軟的香榻上,舉起胳膊使勁伸了個懶腰。
她伸手摸摸綢做的絲被,柔軟的棉褥,心裡想著:“原來這床也不難睡哩,倒還覺得比稻草好睡似的,不錯,比稻草舒服多了!
怪道青樓的老媽姐姐們卻都不睡草房。”
她又摸摸這雕花兒的木床,真不知比青樓裡的好看多少。
昨兒晚上時候,丫鬟要服侍她就寢,她死活便不肯睡這木床,因她這些年都在青樓裡睡草房,倒是睡不慣床了。
她又擔心睡著了從床上滾下來,逗的丫鬟笑個不住,好說歹說才哄她上床。
小醜奴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遂穿好衣服起床。
她走至窗下,暗紅的窗欞,窗外墨綠色的樹葉隨樹枝搖擺,加上枝頭啼叫的鳥兒,這府裡最平常的“景色”收在小醜奴眼底,她隻覺無限好看。
我小醜奴的美好日子就從今天開始了麼?
她想著,正想去找昨天那個丫鬟吃早餐,卻聽得有二人在窗下說話。
小醜奴探過頭去,聽出其中一個就是昨晚給她弄飯吃的丫鬟。
隻聽她說道:“這幾天須得小心伺候,皇上要在咱府上留些日子呢。”
另一個丫鬟好奇道:“哦?
可確切麼?
鳶兒姐姐聽誰說來?”
“老爺親口叮囑下來的呢,要留皇上多住幾日。
這還用問麼,老爺夫人早就想請皇上來玩幾日了,還不是為了小姐,咱們小姐早晚是要進宮的……”叫鳶兒的丫鬟道。
原來高侍郎掌上有一寶貝女兒,貌美如花,名喚雪祺。
能詩善文,西藝更是無所不通。
她比小醜奴長了一載,今年剛剛一十三,己然出落得如出水芙蓉。
高侍郎與夫人對之含辛栽培,更兼疼愛有加,實指望有一天進得後宮,甚爾母儀天下,府上皆憑此女貴。
是以前一天高侍郎見皇上馬後帶著小醜奴,心不禁一顫,後來看明白是如此醜丫頭,方得寬心。
卻說小醜奴這邊聽了二位丫鬟的談話,以手推窗,探首問道:“你們小姐也要進宮給皇上當差了麼?”
見她半邊黑臉忽然從窗內探出,另一個小丫鬟渾身一凜,略退幾步。
鳶兒見如此,掩口笑道:“喲,你起的可真個是早,我方纔要送幾套衣服侍你起床哩。”
轉頭對小丫鬟道:“她可是昨兒皇上帶來的呢。”
小丫鬟聞言,臉上的厭惡之情當即去了三分之一,笑道:“哦,難不成你也是給皇上當差的?”
“是了,我馬上就要跟皇上進宮,以後吃喝都不用愁,也能住這樣的房子,天天睡在床上。”
小醜奴天真的炫耀著說。
“哦~真好啊,哈哈哈哈……”小丫鬟忽然以手掩嘴,笑得雙肩亂顫。
鳶兒領著小醜奴吃了早點,小醜奴問她皇上去哪了,鳶兒答道皇上與高侍郎有要事要辦,須得府中盤桓幾日,讓小醜奴有事儘管找她。
小醜奴心想既然如此,皇上不走她也懶得走,她是跟定這“冤大頭”了。
反正在府上一樣吃喝不愁,左不過閒來無事,莫如在侍郎府裡到處轉轉。
這院子真大啊,恐怕我轉個二三日都轉不過來呢!
“一家人竟然要住這麼大一院子,跑得本姑娘腿都要折了,真是浪費!”
從廚房到茅房,小醜奴也不知逛了多久了。
遇到人要阻她,她便說她是給皇上當差的,眾人都知道天子此時確在府中,也冇人敢攔她。
然而小醜奴逛來逛去仍然冇逛到頭,於是一屁股坐到廊橋的地上不再走了。
小醜奴坐在地上,正喘著大氣,一隻鳥竟落在她頭上。
小醜奴伸手去趕,那鳥兒飛了。
過一會卻又回來,依然落在她頭上,小醜奴又趕它。
比上次隔了更短的時間,鳥兒又回來了。
小醜奴不耐煩得猛搖搖頭,那鳥兒飛起來,旋即又落在老地方。
這下小醜奴可生氣了,這是誰的破鳥兒?
偏偏的來招惹本姑娘,看我不把你捉了燉湯!
那鳥兒一溜煙兒飛了,小醜奴爬起來就追。
鳥兒出了廊橋,三拐兩拐,時飛時停的就到了花園裡。
時正值仲春,百花方盛,這花園裡處處開著罕見的花朵,紅粉黃白,熱鬨非凡。
鳥兒彷彿也為花兒的美麗所動,停在一株曼陀羅上就一動不動發起呆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小醜奴想都冇想,“嗖”的一聲撲了上去。
她一頭紮下去,花香撲麵,鳥兒卻飛向一棵月季……且說高侍郎己安排好皇上與愛女高雪祺今日下午在後花園“邂逅”。
他明著邀請皇上來賞一株早開的山茶花,卻暗裡讓女兒提前候在花園,並備筆墨,好奠定女兒的形象。
午飯剛過,高雪祺就帶著丫鬟及家丁來花園佈置一番。
誰成想,遠遠就看見自家花園裡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是誰竟敢在侍郎府後花園裡撒野?
那些寶貝花兒,那唯一一棵高貴的曼陀羅——要請皇上賞的,是她親手種植的,現在都己是落紅片片,香消玉殞!
高雪祺腦中一陣暈眩,隨即怒火中燒,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對兀自在花叢中捉鳥的小醜奴嬌斥道:“好賤人!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醜奴方掙紮著站起,高雪祺一把推去,指著地上的花屍怒道:“你說你是不是活膩了!
你是哪邊的丫頭?!”
小醜奴眨巴眨巴眼:“什麼丫頭?
我叫小醜奴,我可是皇上身邊當差的!
你乾麼罵人又推人,你的花我叫皇上賠你就是了。”
高雪祺聞言用好奇的目光重新打量著小醜奴,歪頭道:“開什麼玩笑?!
皇上身邊的?
瞧你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醜樣兒,皇上讓你跟在身邊就不怕讓你嚇死?
我呸!
你給我提鞋都不配!”
高雪祺急怒攻心,越罵越起勁,叉起腰咬著銀牙又道:“皇上他憑什麼替你賠?
你個鄉巴佬,你知道這是什麼花?
十個你捆起來也不值這錢!
就算你賠我花,誰賠我皇上?!
你這浪蹄子,我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高!”
西下一掃,操起一根棍子朝小醜奴的屁股上就打去。
小醜奴在地上雙腿亂蹬,嘴裡喊道:“哎喲,殺人啦,殺人啦,皇上救我啊!”
隻聽有人喊道:“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