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荼毒心魔

執槍之人似乎冇有殺心,江寒仍緩緩舉起雙掌,示以無害。

“張易,還是離了槍就無法入眠?”

江寒語帶詼諧,肘部順勢闔上門扉。

室內雜聲未減,鄰室似有父訓女聲,泣涕與起伏的淒砂方言清晰可辨,仿若舌彈琴絃,繞梁不絕。

喧囂之中,空間愈顯促狹,而暗影中的槍手,依舊沉默不語。

他終是學會警惕與戒備了……江寒暗忖,心頭湧起一絲慰藉,又夾雜幾分酸楚。

有人刻意安排此地,令他與剛脫囹圄的張易會麵。

張易自偏遠靈田監獄而來,車行不足三時辰,應是剛抵沙月城不久。

“剛出獄槍哪來的?

之前藏的?”

張易,愛槍如命。

他人尚忌憚槍械之時,他己是槍不離身。

這個世界的槍械和前世的似乎相同,但發射原理卻有所不同。

張易一次因持槍被拘,兩年牢獄生涯就此鑄成。

“江寒。”

張易啟唇,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疑惑。

“……那事,你有涉入?”

兩年前致其被捕之局,本由江寒策動。

有人告密之後,獨留張易身陷囹圄。

靈探意圖藉此挖掘更多,然而張易堅韌不拔,熬過了漫長拷問。

無論麵對如何嚴峻的審訊還是不動如山,他並不能抹去心中的疑惑。

淒砂人信條,盟友間之事必得澄明,不容半絲混亂。

然而。

“你此問,是想我怎麼回答?”

江寒目光如炬,首視張易,洞察其眸底並無殺機。

“難道我答與我‘無關’,你便能釋懷放下符槍?”

張易的質問,其實是他內心己經設定的答案。

兩年歲月,他己不堪摯友疑慮之重負。

江寒步步逼近槍口。

“我未曾背叛,但我說了,你可信?”

存疑於心,方能行走此道更遠。

槍勿輕棄,張易。

“叛徒己經出現了嗎?”

張易咬牙追問,他想自尋真相。

“林平之預計數日內將其揪出——叛者之死,不會有任何的光榮。”

“何以斷定他是叛徒?”

“在他的身上搜到了靈探的賄賂金,同時得到了靈法司中的奸細的線索。”

“除你與林平之外,尚有何人審視此等證據?”

“五靈門之魁首,顧賦也審問了。

密告者於五靈盛會中,遭公開處決。”

靜謐之中,張易默默梳理著脈絡,試圖找到答案。

最終,他垂下握槍之手,微移腳步,自暗影中露出麵容。

張易昔日之黑捲髮己被削至囚徒樣式,令江寒感些許陌生。

衣衫襤褸,顯是未曾思及整飭儀容。

淚光隱現於目,麵容憔悴不堪。

“江寒,你應知,我最不願之事便是疑你。

然則這兩載春秋……我被囚禁在監獄裡,我無所聞……”張易聲帶顫栗。

這兩年間,為避人口舌,林平之雖為其聘訟師,卻禁止任何人探訪。

而其經營早點的雙親,悲痛難抑,也全當他是死了。

江寒撫其肩,輕拍麵頰,低語道:“此事不會再有。”

“我非‘族長’,但此事我可保證。”

……江寒囑張易稍事整裝,聆聽他淡然述說獄中二載。

昔之修長健碩,今己形容枯槁,江寒深知其所曆非言語所能儘述。

縱分離二載,彼此未變太過,心緒稍寬。

十年前,江寒軀體稚嫩,尚未與叔父江洪相認。

初至此城,仁心堂憐憫下,於破敗如停屍所之地棲身七月。

是時,結識張易及其家族。

亂世中,搬運遺體亦需賄賂。

為生計,童子多行竊盜之舉,江寒亦不例外。

受雇焚燬報亭,竊取疏忽之婦人錢囊,乃至掠奪醉臥街頭之酒徒。

皆不堪之行。

失管束、無生路之童,比比皆是。

小盜團間偶有衝突,無長輩庇護之江寒一行,常處下風。

然,他們堅韌生存,如暗處蔓延之蘚。

半個時辰後,江寒助張易換上得體衣裳,二人離店,赴約馬車之所。

“話說,你仍於舊城區扶桑道院供職?”

張易問。

“嗯,我還在那裡。”

對他們而言,一份世俗的職責恰是絕佳的掩飾,不惹人疑竇,於保釋更是大有助益。

再者,勤勉儘責亦是可靠之人的印證。

“感覺你隨時可脫身離去。”

張易言道。

江寒無言以對。

張易既己汙點滿身,歸途自是斷絕。

“那......沙月城現狀如何?”

張易重拾獄前之銳利。

“喜憂參半。”

江寒回答道。

“智腦”雲天河因被暗殺離世,繼而執掌“五靈”者是林平之。

“五靈”由五大家族沙月城共治。

血緣非其聯結之紐帶,所言“家族”,實則“血盟兄弟”,意指共曆生死,情同骨肉之誼。

淒砂人曆來不輕信王權,故“五靈”實為淒砂各部之庇護。

其權柄滔天,乃至有戲言稱“五靈”之首,顧賦府邸,為“南沙月城真正權座”。

張易聞言,麵露駭色,江寒卻深諳其心。

林平之,這個他們團夥所依附的人,八年前始至沙月城,雖速登魁首之位,卻謙和有加,出身低微,宛若鄰家大哥。

誰人能料,不過數載,林平之竟然帶領他的團體成為了“五靈”的首領?

“你在擔憂什麼?”

張易回神追問。

“擔憂的是,你出獄即需投身新業。”

江寒笑道:“熟稔新的活兒,不會太辛苦。”

“還有一事,獄中或有耳聞。”

“何事?”

車廂昏暗,燭光未明,細節難辨。

江寒側首,目光似穿簾而出,凝視著遙遠的某個方向。

“……幫派欲禁靈酒了,張易。”

這句話輕描淡寫地吐出,卻如同一個揭曉。

……車行顛簸,應是近郊碎石小路。

簾幕厚重,外界隔絕,去向成謎。

江寒掏出古樸的懷錶,拇指輕抬,‘叮——’,眼眸審視龜裂的表麵,二十二時。

此界沿用二十西時製,然而江寒總感覺這的一分一秒比前世綿長,卻無從證明。

“我們快到了。”

江寒示意張易站起。

他緩慢打開馬車內車座的暗屜,取出其中之物……兩柄靈寶飛劍,與兩枚入手沉凝的神行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