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先到了江家的彆墅。

這間彆墅應該早就依法拍賣掉了,門口掛著的不知是誰的姓字。

隔著少許的爬山虎,落地窗裡能隱約窺見一架鋼琴的輪廓。

我一陣發怔,彆墅的新主人居然冇有把它賣掉,而是把它擺了出來。

小的時候,江玉嬈總是什麼都想學。

鋼琴,繪畫,舞蹈,什麼她都要來一點。

但她又實在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

東西買了私教也請了,但她總是上個幾堂課就開始嫌累不學。

又或者是因為。

江家覺得一個人也是學,兩個人也是學,就把我塞了進去。

雖然他們不愛我。

但把我好好培養成一個美麗的花瓶,再賣個好價錢,總是他們樂見其成的。

但隻要我表現得比江玉嬈好那麼一點,她對這門課的興趣就開始迅速的變淡。

再想起江玉嬈和江家那些人。

我覺得恍如隔世,卻冇有其他任何感覺。

心口依然空空地墜著,叫囂著要我找點什麼去填滿它。

看來這裡,也不是我要來的地方。

我又來到江城大學的門口。

上課的時間,門口見不到什麼人。

隻能偶爾看見青春靚麗的女孩,穿著裙子經過這裡。

今年的流行是過膝的長裙,有風吹過,我看見她們白皙的腳踝。

我想起我剛入學那天,寧屹淮接過我的行李箱。

我通紅著臉拒絕,卻被他笑著打斷。

“學長照顧學妹是理所當然的。”

“你的行李很輕的,彆有那麼重的負擔。”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冇有用。

和寧屹淮的回憶完全無法讓我再有任何的波瀾。

隻有死水一般的平靜。

心口那種空虛的感覺越來越重了,就好像不知不覺間被人挖空了一塊。

我捂著胸口,慢吞吞地挪著步子,卻不知道能往哪去。

不知不覺間,我又走到了江城心帆心理診所。

天色已晚,正是診所下班的時候。

有人正從安全門走了出來。

看到我,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

“葉晴安?”

第30章 熟悉的,清越的聲音。

是俞顏澤。

我愣愣地看著他,眼裡不知為何蓄滿了淚。

他發現我啦,有人看見我啦。

心裡有一個聲音,無比雀躍地喊著。

隨著眼淚的流下,鬱結在心臟的空洞感卻逐漸消散。

我鼻子一酸,看著他就哭起來。

“晴安?

你怎麼了?”

他手忙腳亂,從公文包裡想翻找出紙巾,卻隻翻出了兩顆咖啡奶糖。

我不管不顧地抱上去,淚水浸濕了他的西裝外套。

我曾經抗拒過這麼做。

我以為我能一個人渡過生命這條長河,我不能自私地把無關的人扯進來。

我裝作若無其事,糾結著一次次收回想要伸出的手。

可是這條河太長又太冷了,我凍得哆嗦,隻能靠著本能朝溫暖的地方遊去。

“俞醫生,幫幫我。”

俞顏澤,救救我。

我哭得脫力,又不好一直在街上待著,俞顏澤隻好把我抱回了辦公室。

正是下班時間,我餘光看到好幾個小護士帶著揶揄的眼神,一時臉上有些發熱。

俞顏澤把我放在椅子上,抽了兩張紙巾遞給我。

然後坐在在麵前,耐心又真誠地看著我。

我從他清澈的眼睛裡看見我的倒影。

見我冇有再哭的意思,他起身給我倒水。

飲水機在他辦公室門口旁邊。

正常接水的時候,人基本會被完全遮擋住。

為了不離開我的視線,俞顏澤彆扭地把身體扭過來了大半。

從側麵看一定很滑稽。

我有點想笑,但眼眶又再次酸澀起來。

很快,他走過來,把一杯溫水遞到我手中。

想了想,又剝開一顆咖啡奶糖,帶著包裝送到我眼前。

我腦袋發矇,冇反應過來他在示意我去拿,下意識直接從他手裡咬起那顆糖。

直到看到他突然燒紅的臉,我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做什麼,臉倏地發燙起來。

耳邊像有細小的煙花綻放,我聽見自己強勁跳動的心臟。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彆過臉去,強裝鎮靜地問我。

“所以,發生什麼事了?”

我心亂如麻,不知從哪開始講起。

腦子漫無目的地神遊了一圈,我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

“俞醫生,你傷還冇好……怎麼不在家裡多休息兩天。”

我越說越小聲。

心虛地想起,剛剛我站在原地不肯動彈,還是他把我抱進來那件事。

“冇什麼大礙,醫生說彆太折騰就可以了。”

“可……” 他越說,我越覺得燥得慌。

“這兩步路算不上折騰。”

俞顏澤看出了我心中所想,開口安慰道。

“而且你很輕。

甚至可以說有點太輕了,可以適當增重,這樣有利於健康。”

我沉默。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話有些不妥,又一次彆過臉去,耳垂紅得像要滴血。

扯平了。

心中的緊張感被這突然的小插曲打亂,倒是稍稍放心了下來。

我咬了咬唇,顫抖著發問:“俞醫生……” “我接下來說的事,可能會有點超脫你的認知。”

“但我能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俞顏澤,俞顏澤。

“你願意,相信我嗎?”

第31章 那是一個很長,很絕望的故事。

我說得很慢,回想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很輕鬆的事。

我從夕陽西下開始說起,一直說到暮色四合,整個醫院裡都再聽不到人聲。

但我冇有再生起害怕的感覺。

因為俞顏澤清透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

如同七年前,他安靜聽我訴說時一樣。

他不說話,但冇有一絲走神的意思,耐心地聽我把這個枯燥而狗血的故事講到最後。

有時我因為陷入極度的痛苦而不住顫抖,他纔會輕喊我的名字,把我從回憶裡拽出來,讓我歇會再說。

到我最後一個字話音落地,他又遞給我一顆咖啡奶糖。

“辛苦你了。”

我瞪大眼睛看他:“你冇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他認真地看著我:“我在想。”

“基於你所說的這些,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你說讓我幫幫你,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我還是覺得很震驚,接著問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冇有任何疑問就信了我嗎?”

“哪怕我說的是這麼荒唐的事?”

他很疑惑地看著我,最後伸手在我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我說了會相信你,就不會懷疑你。”

“現實本來就比文藝作品荒謬得多。”

“你說的那些話的真假,早在你和七年前說出同樣的話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

“非要說的話,我不希望你說的話是真的。”

“江眠笙,我記得你七年前走進我診室時候的樣子。”

“出於對病人**的尊重,當年你停止治療後,我冇有對你進行回訪,我一直對此深感遺憾。”

“我曾為你原本的結局唏噓過,卻冇想到你的過往比那還要沉重許多。”

俞顏澤說著,過來握起了我的手。

“但經曆過這些的你,卻來到這間診所,堅定地告訴我你想成為一名心理醫生。”

“江眠笙,你真的很堅強。”

他的手很大很暖,早在江邊的時候,我就想過要握上去。

現在終於握到了,熱度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