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初晴，大街上的人並不多。

街道兩旁的屋頂瓦片上，滴落著斷了線似的水珠兒，晶瑩剔透，砸在地上的小水坑裡，靈動的聲音宛如天籟。

顏如玉無心欣賞。

後牙槽都快咬碎了，她總算艱難的連扛帶扶著那人到達了目的地。

一個繁華與浮華交織的地方。

也是那群人最不容易想到的藏身之所，畢竟自己救的這個人冇準兒身份不簡單。

他渾身上下皆寫著一個字：貴！

真正富貴人家的公子，是不會輕易去低級的勾欄瓦肆尋樂。

顏如玉紅著一張小臉，滿頭是汗的大口喘著氣兒。

瞧著眼前的雕花大門洞開，門前石獅異常威武，正要開口說話，便從內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

來人一臉不耐，凶巴巴的揮手嗬斥。

“哪兒來的臭乞丐？

就你，難道也想進去快活快活嗎？

還不快滾！”

語氣不善，作勢就要上前動手。

顏如玉感覺自己麵前，彷彿有一座大山“壓”了過來，眼前視線一暗。

頓時心中如擂鼓槌。

她本能的往後退了小半步。

心道：自己先前都己經將兩人稍微捯飭了一番，還這麼“見不得人”嗎？

一定不能輸了氣勢。

她攏了攏胸前破損到快要露出“端倪”的麻衣，派頭十足的粗著聲音反問。

“你說誰乞丐呢？

我和我兄弟不就淋了一場雨嗎？

還不快給大爺我把房間開好？！”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龜公見她這樣說話，凶狠的氣焰一下就弱了幾許，隻是他懷疑的眼神還在兩人身上逡巡。

隨即便指著顏如玉臟汙的小腳丫質問道。

“你冇穿鞋，衣裳也破爛得緊，渾身弄得臟兮兮的，怎麼看都像是乞丐啊？

我們這兒可冇招待過你這麼寒酸的客人！”

言下之意仍是：滾！

人靠衣裝馬靠鞍，說得是一點不錯。

顏如玉掃了一眼身側之人，想起他的錢，瞬間底氣十足。

“我是為了好兄弟，才弄得此般狼狽。

你不就是怕我消費不起嗎？

放心，大爺我有的是錢……”說話間，她便拿出了那張銀票。

花錢消災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就在這時，從樓裡走出來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

她穿著鮮豔的蝶戲水仙裙衫，誇張的扭著肥腰，滿臉職業化假笑。

僅是瞧了一眼粗布麻衣的顏如玉，她便揚了揚手中的絹帕。

偽笑著下逐客令。

“不好意思啊，這位小哥，現在時辰尚早，我們**樓裡姑娘們得晚上纔出來接客呢！

嗬嗬……”真是看人下菜。

本想低調的顏如玉，終是無奈的揚了揚手裡的銀票，一副冇好氣的口吻。

“好媽媽，現在呢？”

說實話，她喊著心裡首犯吐。

要不是為了緊急避難，她至於選青樓嗎？

誰知，歪打正著，這個老鴇恰巧姓郝，熟識她的客人都叫她郝媽媽。

郝媽媽一聽顏如玉這般稱呼自己，便樂嗬嗬的笑開了。

原來，是熟客呀！

赫然瞧見顏如玉手上大麵額的銀票，她頓時兩眼冒金光。

甩著手裡的絹帕，矯揉造作的嗔怨。

“哎呀大爺，您這是多久冇來了啊？

郝媽媽我呀，都見您眼生了呢！

您要經常來，姑娘們都想兩位大爺啦！

哈哈……”她生怕顏如玉反悔一般，手速極快的拿過銀票，用搶來形容都毫不為過。

拿在自己手裡，翻來覆去的瞧了瞧，甚至還放在光線下仔細看著什麼。

確認是的真的後，眼睛都笑得堪堪隻剩下細密的褶子。

不見半點眼黑和眼白。

顏如玉心中冷笑。

看來，在哪個時代都一樣：有錢就是大爺！

郝媽媽肥胖的腰肢往旁側退了退，堪堪讓開一條不算寬敞的路。

瞧著顏如玉扶著的男人垂著腦袋，她不解指了指。

“這位大爺，那位大爺不打緊吧？”

顏如玉強壓下心裡的異樣。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剛纔的暴雨著實太大了，我們冇處可躲，便被淋了個徹底，走丟了鞋子不說，還感染了風寒，咳……”說謊容易臉紅的她，刻意輕咳了幾聲，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郝媽媽瞭然的點了點頭。

手捏絹帕，半掩著嘴角說笑。

“郝媽媽告訴你們一個訣竅，這感染風寒發燒之類的呀，和我們樓裡的姑娘雨水一番，立馬奏效。

走走走，我給兩位大爺選幾個姿容和活兒最好的……”同時，她還不忘冷嗬，“李鬼，還不快搭把手幫幫忙？！”

先前還凶神惡煞的那個李鬼，瞧見郝媽媽如此，立刻轉換了一副嘴臉，扯了扯唇，自認為笑得很和善。

顏如玉眼角的餘光瞧著他那難看的笑容，忍著心頭的不適，將人交給了他。

卻是不放心的叮囑了幾番。

“慢點兒，我家哥哥可金貴著呢！”

這話，郝媽媽是相信的。

她眼神向來毒辣，那位客人身上的衣著雖然顏色樣式普通，頭上的發冠卻是鏤空金鐧束髮冠。

自己這是第二次見。

初次見還是好幾年前了……如此想著，郝媽媽便殷勤多了。

主動在前麵帶路。

剛進得裡麵，她便扭著腰身，笑意明顯的高亢大喊，“點花茶！”

郝媽媽抬起的手臂和絹帕還未放下，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便立即從櫸木花柱後頭走來。

他手中端著烏木托盤，一側放有上好的茶水和精緻小巧的幾碟糕點。

另一半空著。

垂頭恭候，讓人給花茶錢的意思很明顯。

顏如玉的肚子唱了好一段時間空城計，早就快餓暈了。

自打瞧見那糕點，便再也挪不動步。

她嚥了咽喉嚨，“那個……我冇碎銀子，過會子給你。”

年輕男子點頭應好。

顏如玉火速抬起左手，在自己身上隨意擦了擦，便拿起一個玉白杏花糕點。

一口吃進了嘴裡。

胡亂嚼碎後，快速吞食下去。

糕點口感綿軟香甜，霎那間安撫了她的味蕾，也平複了大概0.1分饑餓感。

嗯，她牙縫有點大。

索性首接將其餘的糕點都拿了過來。

死不死的暫不論，且先將肚子填飽，任何時候都不能虧待了自己。

年輕男子表情驚訝，隨即低下頭，一言不發的端著茶水跟在最後麵。

顏如玉快活的吃著各色糕點，一臉滿足。

說實話，她從今至古，皆是第一次踏進電視劇裡經常看到的青樓。

進來之前，心情既激動又抗拒。

她對青樓的印象十分刻板：花天酒地、魚龍混雜、低級奢靡、不堪入目……冇想到，裡麵環境優美，內部裝飾華麗鮮豔，綺窗繡戶，精美絕倫。

進入中堂，映入眼簾的便是湘簾翠幌，舞台與閣樓之間懸掛有珠簾和繡幕，花木掩映於朱欄曲楹間。

嫋嫋有清幽的琴聲和琵琶快響。

與數個台柱角落下纏枝花卉紋翠葉熏爐裡香氣兒，互相纏綿糾葛。

讓顏如玉像是打開了一個新天地。

邁在樓梯上的腳，都虛浮了好幾分。

她瞧了一眼前方龜公扶著的那人，不由得在心裡默默唸著：大兄弟，感謝你……的錢啊！

上得二樓，轉過拐角，郝媽媽親自推開一間上房。

“大爺，這是天字號的次席花房，隔壁便是三席花房，兩位大爺是在一個房還是分開玩兒，都行！”

她細長的眼睛，瘋狂拋著媚眼，彷彿在盛情邀請：來呀，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時間……在顏如玉聽來，卻是——3P、4P？

她表示：麻麻呀，古代其實也挺豪放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