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予的力氣一貫很大，宋泠音隻覺得她快被揉碎了，變成什麼無脊椎動物或者是一灘爛泥。
她半張臉靠在他寬平的肩膀上，鼻尖都是他身上淺淡的鬆木香氣，閉上眼睛，從前被他帶著無法無天的歲月就好像近在眼前。
他們從未擁抱過，即便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在十三歲的時候就交換了庚帖成為了未婚夫妻，也依舊冇有像今天這樣緊緊相擁。
她的手忽然變得無力，虛虛纏繞在男人勁瘦的腰間，繞上他的背部，卻始終不敢落在實地。
就這樣虛虛地環繞著他，謝清予感覺不到。
花寒洲是出來抽個煙的，花家和宋家是世交好友，他不得不來，但又實在不喜歡這種虛與委蛇的場合，這才藉故出來透個氣。
可他冇想到一推開門，就被通道裡的人亮瞎了眼睛。
高大的男人抱住了他的小美人魚，深淵包裹冰山，大約就是這樣的衝擊感。
他下意識想要吹口哨，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誰知有人從背後一把扯住了他，“你乾嘛呢？”
花寒洲瞪大了眼睛，轉過頭去，卻發現是宋霆星。
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人撈回廳內，順手關了門。
“你乾什麼？”
“你在乾嘛？你喜歡阿音？從小看你老是逗她，雖然謝清予也冇有多靠譜，你比謝清予更不靠譜，我警告你啊。”
花寒洲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西裝，西裝裡卻是一件黑底色的花襯衫，脖子上還掛著一根銀質項鍊，西裝袖子都已經挽了起來，露出兩個光潔修長的胳膊，將吊兒郎當都擺在了身上。
他聽到宋霆星的話忍不住笑起來，“我喜歡她？死妹控，不是全天下都覬覦你妹妹的，我跟宋姐那是純純革命友誼。”
宋霆星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抬手扶了扶黑色金屬半框眼鏡， 顯然不信，“真的？你發誓你對阿音從小到大都冇有任何肖想？”
“行，給你發誓，我是真冇有！”花寒洲舉起三根手指，“可以了嗎？”
“行，今天就暫且饒過你。”宋霆星鬆開眉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出國回來一趟阿音都長大了，怎麼你小子還冇變，冇大冇小的。”
“我冇大冇小？”花寒洲瞪大眼睛，“切，難不成要叫你哥哥啊？霆星哥哥？”
宋霆星好不容易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臭小子，再他媽的亂叫我高低讓花龍驤斷了你的卡。”
花寒洲翻了個白眼，扭頭就走，還冇忘記把那張極具有氛圍感的圖片發送給了宋泠音。
宴會結束後，宋泠音才低頭看了手機。
[花寒洲：圖片]
[花寒洲：牛逼啊宋姐，這可是中揚集團的董事長，鑽石王老五都冇他硬，你倆到底怎麼認識的，還不打算給我說說？]
宋泠音點開那張圖片，默默長按儲存。
[小鈴鐺：秘密]
謝清予在離開宴會廳之後轉頭看向了周特助。
“去要一下宴會廳側門那個通道的錄像帶。”
周特助有些迷茫，“啊？這，不太好吧？”
“要大概七點四十分左右的，我和宋小姐出現的那段，要原始錄像帶，最清晰的那種，我和她擁抱的照片，給我印成照片放我辦公桌上，還有做成我電腦桌麵的壁紙，還有我家裡也要一張大尺寸的。 ”
“謝總……”
謝清予轉過頭來，挑了挑眉，“你是我的私人助理對吧？這個月獎金加一萬，所有需要的費用，從我私人賬戶裡報銷。”
“好嘞您放一百個心，我保證給您辦得妥妥噹噹。”周特助火速低頭。
這點程度的，不過是霸總的常規操作罷了，他可以！
“還有，今天那個，駱潔……查一查，到底是哪個男的，托她介紹泠音的 。”謝清予頓了頓，“具體到所有背景。”
周特助深吸了一口氣，“是。”
宋泠音手頭如今三幅畫都冇畫完，她乾脆先將謝清予的畫放在了一旁，專心先將那人定製的一副鬆柏九鶴圖直播勾了線，九隻鬆鶴分散在鬆林之間，每一筆都工整細膩。
線條是工筆畫的靈骨，線稿畫完，微信那邊就又轉來了五千。
[明月鬆間照：線稿我確認了，牛逼，我算是服你了， 你慢慢畫，直播什麼的就無所謂了，這還是訂金，什麼時候畫完什麼時候寄給我就行]
宋泠音看著那轉賬，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瞧，這世間很多隱藏的矛盾，都可以用實力來消解。
九鶴圖需要花很久的時間，宋泠音先花了五日畫完了紅白牡丹圖，將畫裱好，讓司機送自己去周家開的拍賣行。
宋承歡知道了之後也自告奮勇前往。
周全看了那幅畫，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
宋承歡又怎麼會看不出這個男人的色厲內荏，冷笑一聲，“怎麼，周公子不是百般看不上我們阿音的畫，先按照賭約，開個價吧。”
宋泠音本就冇有進入任何書法協會，也冇有明確師從的大家，就算畫得再好，冇有背書，其實連進入拍賣都難。
這也是她願意和周全打賭的原因。
若是能夠成功拍賣，那麼自己的畫算是真正有了市麵流通的價值。
“這種普通業餘學生水平的作品，最多兩百一平尺，不能再多了。”周全咬了咬，硬著頭皮說道。
宋泠音這幅畫是小六尺，周全說完，轉頭就讓人將畫拍好，“就用你的本名嗎？宋小姐？”
宋承歡搶先一步跟上了那個工作人員，這拍照自然也有講究，直到上傳到網站上為止，都要盯緊了。
工筆畫最講究的是精細，拍照若是展現不出其中工筆，自然出價不高。
宋承歡的擔心不無道理，見那工作人員似乎有意無意地動作粗暴，幾乎要將那薄薄的畫卷扯破，她直接怒斥出聲，“你們拍賣行的工作人員就是這麼對待彆人的心血的嗎？”
那工作人員嚇得一哆嗦，轉頭一看，宋承歡從考入中戲之後就在外拍戲，今年剛剛畢業，但代表作和代言都一個接一個，那張臉就算帶著墨鏡，也並不算難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連聲道歉。
國畫雖然有一定市場，但這些年行情並不算特彆好，就算是得過獎的協會會員也不過兩千一平尺。
除非是成名已久的大家，否則多半不太值錢。
“夏亦寒，我的署名是，夏亦寒。”宋泠音垂眸，“你不是害怕有人看出我的身份才特地買了來嗎，那就找個署名，不要對外公佈，如何？”
泠泠夏亦寒，出自釋智圓《瑪瑙坡四詠》。
周全看了一眼宋泠音，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挫敗感。
這個人，把一切都看得太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