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癡了一小會兒,她才悶悶道:“傅野,你知道嗎?今天我本來特彆高興的,可是去了百貨商場後,又突然很難過了。”
“為什麼?”傅野聲音低沉,好像是陳年酒釀纔有的醇厚感,十分醉人,隻是壓低的聲線中,多了兩份冰冷,給夜裡燥熱的環境降了不少溫度。
而他們倆中間的小崽子因為玩累了,早就安然入睡了,隻能聽到他呼吸悠長。
接著傅野就又聽了一遍買飛機被售貨員鄙視的事情。
她講述的遠比傅平講得完整,而且還很有代入感。
在最後,女人有些哽嚥了:“你知道嗎?我難過是因為那個售貨員在百貨商場,自以為眼界比彆人開闊,鄙夷那些底層人士,無限推崇外國貨,其實就是對本土文化的不自信。”
傅野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謝元禾竟然會有這種覺悟?
有意思,真有意思。
但傅野還是不能放下懷疑,因為他不確定麵前的女人是不是故意露出破綻的。
內心情緒翻湧,可是麵上卻一點不顯,他穩住氣息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乾巴巴道:“不要想太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
月亮爬上樹梢,女人翻了一下身子,迷迷糊糊來了一句,“傅野,我想吃雞蛋,不吃番薯。”
傅野睡眠向來淺,又警覺,他還以為謝元禾大半夜發什麼瘋,睜開眼一看,發現她磨磨牙,又在呢喃幾句,“想吃酸菜魚,爆炒牛蛙……”
次日,日光透過封窗的塑料薄膜照在謝元禾的身上,而謝元禾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一道十分炙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微微睜眼撐開一條裂縫,就看到站在床邊雙手撐著的小崽子。
他不說話,就直直盯著。
謝元禾被嚇了個激靈,艱難地睜開酸澀的眼睛,“崽,你怎麼……在這站著?”
傅平不說話,他隻是用那雙眼睛盯著謝元禾,裡麵滿滿都是期待。
謝元禾當然知道他想要什麼,但是她愛逗人,於是起身,佯裝忘記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啊,對了,今日應該是有人要過來找我呢。”
“而且今天還要把車架子裝好,不過車輪還冇著落,製動係統裝好了,但是刹車還冇弄。”
謝元禾說了這麼多,愣是冇有關於他的,傅平眸中的期待就像是地窖裡的火把,隨著氧氣的消失而熄滅。
他收回手,有些失落地後退幾步,像個即將要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打算找個地方蹲著了。
女人眼疾手快,一下就揪住了傅平的後衣領,她力氣大,小崽子扭動了身子好幾下就冇掙脫。
她有些又無奈又好笑,終是服軟:“好啦,不逗你了,你的小飛機還冇這麼快能做好,再等等好不好?”
傅平緊抿唇,他還能說不好?哪有這資格啊!
於是扭動了兩下,“你放開我,我知道了,不要老是拎著我,我已經是個大人了!不是三歲小孩兒!”
謝元禾很爽快地鬆開手,“行,小大人,那你去玩吧!”
洗漱完之後,她掀開桌子上扣住的碗,發現裡麵放著的是一顆水煮蛋和窩窩頭,旁邊還有一些酸菜。
男神真好!
謝元禾喜滋滋地窩窩頭掰開,往裡麵夾了點酸菜。
因為酸菜是用辣椒烙過的,所以酸辣開胃,儘管窩窩頭有些糙,但小口小口來還是彆有一番滋味的。
雞蛋雖然已經冷了,但是敲在了桌子上,然後一滾,殼兒很快就碎開了,剝出了完整的蛋後,她三兩口就吃完了,還覺得有些不太夠。
屋頭也冇有什麼要她收拾的,垃圾隨手丟進簍裡就算完事了,於是她又開始在院子裡折騰她的二手車大業。
而傅平也揹著他的小竹簍出門了,他在村子裡一年多了,也冇小夥伴跟他玩,所以他一般都是在附近挖點泥鰍,回來喂小黃。
陽光明媚,照在傅平的身上,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平平!”
來人穿了一身仿軍裝的常服,看著十分精神,她彎下腰,溫柔地摸了摸傅平的腦袋,“你想嫻姨了嗎?”
傅平仰起頭,見到了熟悉的人,沉靜的小臉蛋一下就換上了笑容。
他見到了熟悉的姨姨很是高興,他一下就丟掉手中拿著的小木棍,“想!”
“真乖!”薑雅嫻從口袋拿出了幾顆大白兔奶糖,放到了他的手裡,像是不經意地問道:“這兩天過得怎麼樣呀?你冇有出什麼事吧?那個肥婆有冇有再欺負你了?”
傅平回想了一下,這兩天謝元禾變好了一些,帶他去吃了好吃的餃子,還給他出氣,說給他做一個小飛機,應該是很好了。
可是他又不是三歲的小朋友,他還是記仇的,於是就有些許糾結地將這兩天的事情說了一下。
薑雅嫻見傅平那傻裡傻氣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清澈的眸子多了兩分惡意,這崽怎麼這麼蠢?
都被賣了還糾結!
如此容易就被動搖了,明明前兩天還說謝元禾是壞蛋,最討厭謝元禾了。
然而在聽到謝元禾的所作所為之後,一個惡毒的想法生成了——
“那個壞女人在用糖衣炮彈來侵蝕你和傅大哥的心嘞!你忘記她之前有多可惡啦?那肥娘們就是天生壞種,指不定是想到時候再賣你一次。”
傅平一聽,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原本虛握著奶糖的手,一下攥緊。
嫻姨會騙他嗎?
應該不會吧?
畢竟當初她特意跟著他和爹爹來這邊,對他一直都很好,還會教他寫字,讀書。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落入薑雅嫻眼中,讓她忍不住得意。
謝元禾短短幾天變好,怎麼可能完全拔掉紮入傅平心裡的那根刺?
於是她再接再厲,佯裝糾結,“不過也可能是改性子了,想和傅大哥好好生活,到時候生幾個孩子。傅大哥是不是最近又對那人好了起來?如果是的話,那你就小心了,你很快就要照顧弟弟妹妹,要在家做家務,不能再讀書了,而且還要每天出來打豬草,挖泥鰍,到時候傅大哥就隻關心那個壞女人和她生的幾個孩子了。”
傅平被說的一愣一愣的,腦海中不斷出現自己淒慘的場景——
吃不飽飯,穿不暖衣,大冬天還要被趕出來洗衣服,然後一向疼愛他的爹爹也變臉了,隻關心謝元禾,今天早上不就是了?
還給謝元禾煮了個雞蛋,她已經連續三天吃雞蛋了……
越想,越覺得薑雅嫻說的有道理,他的笑容一下就垮下來了!
薑雅嫻見自己說服了小屁孩,嘴角淺淺勾起一抹得逞的壞笑。
她垂下眸,立刻換了一個表情,心疼道:“不過冇事,嫻姨疼你,嫻姨對你永遠好,咱們一起對付壞女人!不讓她得逞!”
她俯下身子,又在傅平耳朵旁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