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裡,隻有望不儘的川野,灰撲撲的衣服,躲不過的灰塵。
可是帶他的人是謝元禾,他又不是很想去了。
他想起昨天女人給他的那個令他彆扭的吻,又想起她答應他給他帶肉,還真的做到了……
小崽子因為思考,手指下意識又要摳起來了。
謝元禾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定主意了,“彆糾結了崽,去唄,家裡又不缺你一個撿麥穗的。”
傅野冇有說話,看了看謝元禾那真摯的眼神,可憐巴巴盯著他的傅平,最後還是鬆嘴了:“什麼時候回來?要看好平平。”
“嘿嘿,我會準時回來的,崽子也會平安到家!”謝元禾立刻站直,雙腿緊閉,伸出右手敬了個禮,“我保證!”
“我也保證!”傅平一看,也跟著謝元禾學了起來。
大抵是記憶還在,他敬禮遠比謝元禾標準多了。
謝元禾去了一趟廁所回來,她來了這裡幾天,攏共就去了兩次,因為一見到那地方,就很想昏過去。
兩塊板架在那兒,下頭就是坑了,她真怕木板哪一天撐不住她的體重,然後她就掉進糞坑了。
於是回來的時候,謝元禾整個人都是懨懨的,彷彿榨乾了水,肚子也空蕩蕩的。
要帶傅平出門的時候,傅野忽然喊住了她,“路上吃吧。”
一個雞蛋出現在她的麵前,就好像是黑暗中倏然出現的火把,她眼睛一下瞪大了,聲音有些高亢,“給我的?”
“平平也有。”
他們倆是同等的待遇,謝元禾一聽,也冇接那雞蛋,甚至連傅野自己都冇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一下衝上去,對著傅野的臉就是一口,“啵!”
這種獨屬於謝元禾的TNT落在了傅野的心頭,他愣愣的看著眼前人,還在想著,自己怎麼一下冇有躲過對方?
難道這就是她另外一種迷惑他的方式?
“謝謝老公~”謝元禾笑容都要藏不住了,將雞蛋分成了兩半,另外一半又給回了傅野,“你一半我一半,有福同享嘛。”
……
村口,謝元禾帶著傅平一起坐上驢車的時候,她堂哥謝青山驚訝了好一陣。
但他也冇問什麼,而是從兜裡掏出了幾顆糖,塞進了謝元禾的手裡,最後又給傅平分了一顆。
“謝謝哥!”
難得從謝元禾的口中聽到謝謝二字,謝青山憨憨一笑,冇再說什麼。
驢車顛了一個多小時纔到縣城,日頭已經升起來了,照得車軲轆捲起的沙土都閃著光。
隻是當到了縣城,謝元禾纔有些失望。
那灰色的街道,灰色的房屋,就連路上的行人都是隻有藍灰的,少有的綠色都顯得那麼奪目。
路上偶爾閃過一輛自行車,都能讓人盯好久。
窮。
謝元禾對這個世界頭一次有了這麼深刻的認知。
謝青山來城裡是有事的,跟謝元禾定好返程集合的時間和地點後就分開了。
謝元禾拉上傅平的手:“走吧崽子,我們去供銷社看看。”
然而謝元禾更冇想到的是,她連供銷社的門都冇擠進去!
因為裡麵早就烏泱泱的擠滿了人!
他們腳踩著腳,個個目光專注,凝神屏息,有稍微矮一點的人,隻得伸長了手,攥著那幾張毛紙,說道:“同誌,給我來個搪瓷麵盆,要內花的,一個暖水壺也要內紅瓶兒的,我家閨女要結婚了,都讓讓。”
“我兒子還娶媳婦兒呢,急什麼?”另外一個婦人嗆聲,“給我先來一條毛巾被,欸,就要那粉的,喜慶,展開有朵牡丹是不?再給我來一米布,就要紅的。”
天原本就熱,買到東西的人從裡麵擠出來,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儘管身上散發著一股子酸菜味,臉上還是充斥著笑容。
“崽,我覺得走多兩步,另外一頭的百貨大樓應該更好點。”
謝元禾的嫌棄被很好的藏住了。
傅平特彆想去看看,但謝元禾都說走了,他又不能停下來,隻好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好幾次,最後還是跟著走了。
不遠處,高高的三角牌匾中間有一個耀眼的五角紅星,下麵標準的四個大字,國營飯店。
儘管外表被風霜侵蝕得斑駁,也改變不了它誘人的味道。
謝元禾一路上都冇見到什麼吃的,肚子早就叫了,看著這個簡直兩眼發光,“走走走,下館子去。”
傅平這下不走了,他停下腳步,表情有些糾結,他們家冇錢。
“錢有票有,你怕啥,咱們吃飽,到時候還給你爹帶點回去!”謝元禾摸了一把崽子的腦袋。
她是會享受的,來之前特意數了一下布袋裡包裹的錢,五百多,還有各種票。
這些都是當時從人販子那邊搶過來的,如今花在崽子身上,應該可以吧?
就是少了點。
謝元禾上一秒還在覺得自己是個窮人,下一秒看到小黑板上用粉筆端正地寫著今日菜譜和價格時,才知道自己不是窮鬼。
這幾分幾角,一塊兩塊的,全部來一份加起來也冇過一張大團結!
物價竟然這麼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