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沒關係,你先走吧。”

楚淮之不放心地看了眼裴璟之和蕭叢,又看向江心月,見她堅持隻得先行離開。

待楚淮之走後,江心月冷淡的目光才終於落在裴璟之身上。

“我若不給,大人難道還想強迫不成?”

此時此刻,江心月的神情語氣都隱隱約約與當初的陸心雨重疊起來。

裴璟之的心越跳越快,拉下蕭叢持刀擋在自己身前的手。

“我絕不會強迫你,但求借畫一觀,了卻所願!”

“我若執意不肯,你當如何,殺了我嗎?”

江心月立在門前,不肯鬆口。

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唇槍舌劍用慣的裴璟之,此刻卻隻能張口啞然。

裴璟之再一度嚐到了莫大的無力。

“我與大人八字不合,從今以後還是不要相見為好。”

江心月語意決絕,卻帶著輕微不易察覺的哽咽。

她將目光從裴璟之身上移開,轉身就要進屋。

門即將合上的那一刻,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死死抵住了。

“彆!”

裴璟之蒼白的麵容放大在眼前,眸中是萬分的急切。

透過這一點縫隙,裴璟之看到了牆上掛滿的山水畫,筆鋒和用色都與陸心雨的習慣如出一轍!

裴璟之頃刻紅了眼眶,隻覺心跳漏了半拍。

再看向江心月時,滿心複雜的情緒交織成網,緊縛著心臟幾乎快要呼吸不能。

他聲音發緊,眸光閃爍,無儘的思念幾乎要溢位來。

“心雨……是你對不對?”

江心月呼吸一滯,也紅了眼眶,她死咬著嘴唇不肯漏出一點聲音。

裴璟之見她如此神情便已經確信,她一定就是陸心雨!

失而複得的欣喜幾乎衝昏了他的頭腦。

“我不是!

你認錯人了。”

江心月再難忍受,緊咬著牙根恨聲開口,心一狠幾乎是拚了命要關上門。

裴璟之怕她受傷,隻得卸力踉蹌了一步退身出來,蕭叢趕忙上前扶住他。

“嘭”的一聲。

那扇門緊緊合上,再也窺不進分毫。

裴璟之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前不肯離去,幾度抬手又放下,聲音都在發顫。

“心雨……是我錯了,你不要不肯見我……” 話音未落,裴璟之感到喉嚨一緊,死死抵住嘴唇悶咳著,身體難以為繼地倚靠著門扉滑跪下來。

隔著一道門扉,江心月冷硬的聲音悶悶傳來。

“大人認錯人了,這裡隻有滄州福寧人士,江心月。”

第25章 “我知道你不是!

我不會認錯的!”

裴璟之嘶聲反駁著,隻覺喉嚨又乾又澀。

“心雨,過去是我錯信她人,誤會了你,你要殺要剮怎麼樣都可以,但是求你……” “彆不理我……” 他已經嘗夠了冇有陸心雨的孤獨。

然而再憑裴璟之如何懇求,那扇門後始終再冇有任何動靜。

“大人,咱們還是先回去吧,一時間也急不來,至少夫人找到了。”

蕭叢雖然對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但他抬頭看了眼天色,仍是擔憂的勸道。

裴璟之依舊固執地搖搖頭,曾經目睹陸心雨死後的他尚且可以剋製。

但如今失而複得,他便再也無法忍受見不到陸心雨的日子。

“你先回去吧,我一定要等到她肯見我。”

“可是你的身體……” “我自己心裡有數,你回去吧。”

蕭叢默立良久,卻始終不肯離去,裴璟之也不再勸,目光隻緊緊鎖在麵前那道門上。

曾經他對陸心雨的冷漠與狠絕,如今儘數報應到了自己身上,才切身體會到竟是如此難以承受之痛。

“心雨,我真的後悔了,是我剛愎自用,是我負心薄情!”

門內,江心月頹然地癱坐在地上,聽著裴璟之的哀切懇求心如刀絞。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全然放下,但一麵對裴璟之一切的冷硬外殼都全無用武之地。

門外,裴璟之長睫覆雪,眼皮愈發沉重,蒼白的臉色幾乎要與雪色融為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天光微亮,裴璟之感到喉嚨一陣發緊,驀地湧出一口血來。

緊接著眼前一陣發黑,狠狠栽倒在地。

“首輔大人!”

隨著蕭叢的一聲驚呼,那道緊閉的門終於打開。

蕭叢喜出望外,但凍得僵硬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夫人!

首輔大人他……” 江心月麵若寒冰,不耐地開口打斷:“我不是什麼夫人,也不關心你們這些爛賬。”

“先把人帶進來吧,彆死在我屋前。”

蕭叢滿腹的話頓在嘴邊,看了看江心月,最終沉默著將裴璟之扶了進去。

裴璟之陷在無際的黑暗裡,全身冰冷麻木到冇有知覺。

混沌中,記憶如潮湧上心間。

裴府的長廊裡,陸心雨舉筆憑欄而立:“裴郎,回頭看我一下!”

他一回頭,就見到那雀躍的身影朝自己笑笑,神情認真到近乎嚴肅地摹繪著方纔的那一瞬畫麵。

“我要把這些都畫下來,以後到老了天天翻出來看看。”

然而畫麵一轉,陸心雨消失地無影無蹤,曾經為自己畫過的畫卷也不翼而飛。

彷彿從冇有來過裴璟之的世界。

他心急如焚之際,感到額間貼近了一道熟悉的體溫,終於再度聽見了那道熟悉的聲音喚他。

“裴璟之,你再不醒,我可要走了。”

裴璟之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依稀又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隻一眼便滑下淚來。

他艱難地伸出手,酸澀難言:“心雨……” 然而昔日那雙含情的眼眸如今隻剩冰冷的漠然。

“大人既然醒了,就趕緊離開吧。”

第26章 一句話砸得裴璟之呼吸一滯,從夢境跌回了現實。

“不,心雨……” “究竟要我說多少次,我不是什麼心雨,我叫江心月。”

江心月再次不耐地打斷,似乎不想從他口中再聽到這個名字。

裴璟之訥了訥,滿含苦澀道:“好,江姑娘。”

他可以確信這個自稱江心月的女子,一定就是他的陸心雨。

但她卻不肯承認。

不過想來也是,陸心雨跟在自己身邊,最後的那段時光幾乎嚐盡了苦楚,又怎麼會再願意回到他的身邊呢?

“你現在……過得好嗎?”

裴璟之不敢對上江心月的視線,問得很輕。

“我自給自足,過得很舒服愜意。”

他苦笑著點點頭,視線流轉,停駐在掛了滿牆的山水畫上,確實找不到一幅人物畫像。

江心月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釋道:“你可能產生了些什麼誤會,畫技這種東西它也是有師承的。”

“既然有師承,必然就會有相似之處,你心病成疾,還是少糾結這些為妙。”

裴璟之卻隻是定定地看著她,每一眼都好像看不夠一般。

“畫技有師承,但畫風不會變,我比任何人都熟悉,我是不會看錯的。”

江心月明白這些想法已經在裴璟之心裡成了定局,但隻要她不鬆口,即便是裴璟之也不能按下她的頭讓她再變回陸心雨。

“隨你怎麼想,反正我無論是誰都不會是陸心雨,大人還是趕緊走吧,我這裡廟小,實在惶恐。”

“你可不可以,彆總趕我走?”

堂堂首輔大人,話竟說得這麼輕微。

江心月愣住了,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心中一閃而過的不忍。

“我是有未婚夫婿的人,你如此胡攪蠻纏,是要毀了我嗎?”

江心月聲音平淡,裴璟之的心卻猛地揪緊了。

裴璟之薄唇緊抿,眼睫微顫斂去眸中的落寞,在蕭叢的攙扶下起身下榻。

他故作輕鬆地笑著,眼裡卻泛著淚光。

“江姑娘說的是,是我逾矩了,此番叨擾姑娘,多有得罪。”

江心月生生彆開目光,從裴璟之身邊走過,隻留下一個背影。

“蕭叢……我們走吧。”

很短的一句話,裴璟之卻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走時身形狠狠一晃,幸得蕭叢穩穩托住。

江心月小心地回過頭,見到裴璟之昔日高大挺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