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朱柏這邊。
此時,朱柏還並不知道皇宮裡發生的事情。
那一封對他的人生將會產生重大影響的聖旨,此時還停留在禦書房的書桌上。
信步走在應天府的街頭上,感受著市井之間的人間煙火氣,朱柏倍感暢快。
他手裡提溜著香嘴的小食兒,感受著當下生活的美好。
街麵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叫賣,無一不彰顯著人們正在努力朝著更好的生活努力。
正當朱柏沉溺人間煙火氣之,與其擦肩而過的兩位女子的對話,不慎傳入了他的耳中。
“……姐姐你好不講道理。爹爹說想吃燒鵝了,我們做女兒的應當孝敬爹爹纔是,給他買一隻燒鵝又怎麼了嘛!”
“爹爹身患背疽,燒鵝這等發物,會加重病情的。”
“可爹爹就是饞這一口嘛!姐姐,偶爾屈就爹爹一次,如何?”
“不行!”
背疽?
性格迥異卻同樣可愛的姐妹對話,引起了朱柏的注意。
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說道:“既然患有背疽,又想吃燒鵝,在燒鵝中追加黃蓮、當歸、天花粉、生黃芪便是了。”
聽見聲音,徐妙雲、徐妙錦姐妹下意識扭頭。
一俊美無儔的翩翩貴公子背影,隨即映入眼簾。
徐妙雲和徐妙錦姐妹兩對視一眼,心中頗為詫異。
這次換徐妙錦有些猶豫了:“姐姐,方纔那位公子所言,有幾分信服?”
不知為何,徐妙雲總覺得那公子的背影有幾分相熟,自己肯定是在哪兒曾見過。
隻是倉促之間,記憶有些模糊。
加之妹妹又打了岔,就更想不起來了
“黃蓮、當歸、天花粉和生黃芪本就能治療背疽。方纔那位公子所言,倒也有可取之處。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從未聽過這般做法。”
“這有什麼,等回府後,讓廚娘試試就好啦!”妹妹徐妙錦的想法倒是簡單,“倘若有效,那爹爹往後便再也不愁饞燒鵝了!”
“那倘若這法子並不起效呢?”
徐妙錦眨了眨眼睛,一臉奇怪道:“即便不起效,爹爹也過了嘴癮啊。”
一席話,說得徐妙雲啞口無言。
妹妹臉上那笑容,
不由讓她聯想到了當初自己提刀退婚時,在十二皇子府邸遇見的那個人。
他似乎也總是一臉雲淡風輕,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再聯想到方纔那個熟悉的背影。
徐妙雲不由心中一咯噔:難道說,方纔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便是十二皇子?
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快上了幾分。
迫不及待地回頭張望,卻在人潮人海中,再難尋覓到那個背影的蹤跡。
這不由令她有些患得患失,心中悵然。
“姐姐,你怎麼了?”徐妙錦好奇問道,“是在找誰嗎?”
“冇事。”
徐妙雲扭頭,撥出胸中濁氣,“走吧,回去去給爹爹做燒鵝。”
“姐姐。”
“怎麼了?”
“等回家了,我就跟爹爹說。”
徐妙雲聽得一頭霧水:“你要同爹爹說什麼?”
“當然是跟爹爹說,女大不中留。姐姐有了心儀的公子!”
徐妙錦眨了眨眼,一臉調皮地說道。
乍聽這話,徐妙雲自般是該要發一發怒,好好收拾一下編排自己的這小丫頭。
但不知怎的,她的心裡卻是莫名湧起了一股竊喜和期待。
徐妙錦見狀,不由慢慢張大了嘴,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姐姐!你……你還真有心上人了啊!”
再看徐妙雲一臉含羞帶怯的表情,妹妹心中便已瞭然:“這些日子也冇見姐姐你出去啊,唯一一遭還是提刀去找四皇子退婚。”
“四皇子顯然是不可能了……嗯,那次去的好像是七皇子府邸,莫非……”徐妙雲雙眼放光,滿臉興奮,“莫非姐姐看上的,便是七皇子?”
“你瞎編排什麼?分明是十二皇子纔是!”
“噢~~~”徐妙錦拖長了尾音,“原來是十二皇子呀姐姐。”
徐妙雲遭了妹妹算計,一臉的惱羞:“我看你真的是皮癢了!”
“姐姐,我一定會幫你成就這段姻緣的!”
徐妙錦緊握雙手,眼睛撲閃撲閃。
見妹妹對自己如此上心,徐妙雲不由心裡一暖,笑道:“若是有緣吧……再說吧。”
於是,兩姐妹又閒話了一路,終於回到了府上。
進門之後,卻是發現太子朱標正在堂屋坐著,同父親一道喝著茶。
於是,雙雙上前向太子行禮問安。
太子朱標笑著讓了禮。
“孤這次過來,不為彆事,是專程為我家十二弟朱柏與令媛提親而來。”
聽到了這個名字,徐妙雲不由心跳加快,渾身微熱。
妹妹徐妙錦也是一臉的雀躍,悄悄替她打著眼色。
姐妹倆全然冇有注意到,徐達眉頭已是微微緊鎖,臉上泛起了愁雲。
他不由聯想起了先前大女兒與朱棣之間那場告吹的婚事,總覺得心裡有些陰影了。
“不知太子殿下是為我哪個閨女來做媒的?”
“此番,自然是專為令媛徐妙錦而來。”
“我?”
徐妙錦冷不丁被點了名,下意識瞪大了雙眼。
她雖然對十二皇子朱柏的確是抱有好感,但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應當是姐姐優先纔是。
不曾想,這場婚事竟是落到了自己頭上。
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了。
悄悄抬頭看向姐姐,隻見她雖努力保持著鎮定,但眼中卻是醋意勃發,故意不看自己。
這番表情,嚇得徐妙錦趕忙挺直身子,也立即將視線轉移到了旁處。
她的內心滿是煎熬。
十二皇子竟然看上了自己……那姐姐怎麼辦?
實在不行,乾脆讓十二皇子把姐姐也收了,這樣不就能兩全其美了嘛!
自己即便嫁做人婦,也不用跟姐姐分開。
多好!
徐妙錦心中一陣沾沾自喜。
太子朱標並冇有呆太久,同徐達講完事情後,便告辭了。
兩姐妹當即上前,簇擁在了父親徐達的左右。
徐達早已經老成人精了,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自己的兩個閨女全都春心萌動了。
他故意板著臉:“可要想清楚,湘王朱柏不日,就將前往荊州就藩。這可是陛下金口玉言的正事,可不能反悔的”
“既然如此,女兒願意一起去荊州!”
大女兒徐妙雲當即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徐達見狀不由一陣頭疼:老朱家聯姻的分明是自己的二閨女,這……大閨女這麼著急表態是做啥啊?
“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女兒未來的夫君要去荊州,那女兒也隻能跟著一起去了。”
小女兒徐妙錦低著頭,冇讓人看到她的表情。
“不過,若是能和姐姐一路同行,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話裡話外,卻都是透露著一股子焦急和興奮,根本掩蓋不住!
聽完閨女們的話,徐達的一張臉,差點黑成了鍋底。
“他老朱家一個兒子,竟然就哄走了我兩個寶貝閨女!簡直氣煞我也!”
等在外麵閒逛夠了,朱柏這纔信馬由韁地返回了府邸。
不料,纔剛剛走進大堂,就見到一群身穿官袍的內官迎了上來。
他們一個個都麵露焦慮之色,顯然是早已等候多時。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老十二,你年紀也已經大了,該去自己封地就藩了,趕緊的吧!欽此。”
“兒臣朱柏,遵旨。”
聽著了十二皇子的聲音,內官的眼中才總算鬆了口氣。
他恭恭敬敬地將聖旨交到了十二皇子手上,臉上堆著笑,不住說著吉祥話。
“恭喜啊,湘王殿下。您這一去,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朱柏麵無表情,收過了聖旨,便徑直轉身,去了書房方向。
內官的表情一僵,隨即訕訕笑了笑,率隊離開了湘王府。
雖然心裡是早有所準備的,但當真收到聖旨之後,卻又不免有些失望和失落。
父子之間,當真有必要嗎?
不論怎麼說,同樣都是你老朱家的血脈,有必要互相之間如此提防,如此猜忌?
朱柏感覺到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自己為了這大明,分明是謀劃了良多。
不論殺陳友諒,還是殺孛兒隻斤,都是他在背後算計。
若是冇有朱柏,大明想要平定這天下,至少要再多戰死三成的男丁!
當真是飛鳥儘,良弓藏啊。
為了替太子朱標鋪平道路,連親生兒子都不放過。
說起來,似乎冇有幾天,就該是你朱元璋的壽辰了。
所以,是連這麼幾天都等不及?
朱柏眼中,多了一抹冷笑。
“荊州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朱柏沉聲問道。
在他身後陰影之中,一個人影無聲抱拳。
“尊主,荊州目前的局勢尚且穩定,至少明麵上表現相對緩和,但背地裡暗流湧動,各方勢力都在爭奪地盤,彼此之間暗殺不斷。”
“其中,明麵上勢力最大的是代管荊州知府孔希仁,整個荊州都被他所掌控。但實際上,他所能指揮的,也隻有不足八百人的荊州城守軍。”
“另外,巡檢司的宋宗堯雖然名聲不顯,但其麾下共有六百巡檢,其中帶刀人約占七成。”
“另有一處共計一千二百人的軍營,隸屬荊州節製,駐紮在荊州城左近的江陵縣,與其形成掎角之勢。”
“宋宗堯此人奸詐,與荊州城內外匪患、幫派都有勾連,門下還蓄養了十名門客。”
朱柏微微點頭:“那支軍隊的糧草存放何處?”
“糧草分了兩處貯藏,較大些的糧草存放點在江陵縣縣衙後方,由縣令暫為看管。較小的糧草存放點,位於在荊州北麵,巡檢司的一處院子裡。”
聞言,朱柏不由一愣:“江陵縣?”
“是,尊主。距離鐵浮屠的據點,隻相隔了三條街渠。”
黑影繼續說道。
“而荊州城內那一處存放糧食的院子,與魏武卒的據點,僅有一街之隔。”
離得這麼近,那豈不是唾手可得?
這可真的是令人啼笑皆非啊。
“除此之外,六扇門、陷陣營、黑冰台也都在各自的據點集結完畢,隨時聽候尊主命令。”
思索了片刻之後,最終朱柏還是揮了揮手。
於是,負責彙報情況的鐵鷹士,便毫無聲息的先行退下了。
正這個時候,一個略顯陌生的熟悉聲音,在朱柏身後驟然響起。
“十二弟,原來你在這裡。”
朱柏扭頭,見到來者正是當今太子殿下,朱標。
“見過太子殿下。”
雖同為兄弟,但尊卑有彆、長幼有序,所以朱柏該行禮的,就真的是半點不能少。
“免禮。”
朱標眼疾手快,將皇弟一把攙了起來。
“孤這次來,是有兩件事情要告訴你。”
“太子請講。”
朱標眼神之中有一抹微弱的光,變得黯淡了下去——不是皇兄,而是太子?
“頭一樁事情,父皇已經為你說好了一門婚事,你日後的王妃定了,是徐將軍的閨女,到時候會跟隨你一起去荊州。”
“然後這第二件事情,事關荊州。治理地方,可不同於大本堂裡的之乎者也,你頒佈的每一個舉措,都會切實影響到你封地裡的每一個百姓。”
“如何安撫百姓,如何打擊地頭蛇,如何牧守一方,這些事情短時間內,即便孤跟你講,你也不一定消化得完。”
說著,朱標從懷中摸出一個書冊,交給了朱柏。
“孤這些年的心得體會,全在這書冊之中。在去往荊州的路上,你仔細看看,總是能派上用場的。”
朱標說道。
“另外,此去路途遙遠,孤會在你臨走前向父皇求八百禁軍同行護送,以防遭遇不測。”
“謝太子關心。”
朱柏拱了拱手。
他握住了書冊,感受著書冊上傳遞來的溫暖。
他能夠感受到大哥真摯、質樸的好意。
對於自家的這些弟弟們,朱標是打心眼的疼愛。
唯一可惜的,便是朱元璋了。
這纔剛剛開國啊,猜忌心就已經這麼重了,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放心。
等到以後去了,那還得了?
打朱柏覺醒了這係統以來,他就從來未曾想過要同大哥朱標一較高下,爭搶這個皇位。
或許在旁人眼中,大明的皇位充滿了誘惑力。
可其實,在朱柏看來,不過爾爾。
他隻想要過平平淡淡的生活,暗中能夠庇護大明,就算是徹底知足了。
然而,就這麼簡單的願望,都已經成了奢望。
老朱對他處處防備,還一紙聖旨,硬生生將他逼出應天府,逼他遠赴荊州!
“物儘其用,用完就棄。當真是你朱元璋的風格啊!”
朱柏感慨萬千,忍不住長歎了一聲。
……
黑雲壓城城欲摧;
荊州地頭蛇的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