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袁,你來了。”

見到袁思敏,一道聲音淡淡響起。

說話的是一個相貌英俊的小鬍子,隻是,明顯不足四十歲的容貌,卻已是滿頭白髮,顯得十分憔悴,此人便是黑岩城主鄭耀。

一旁還站著一個滿臉疤痕、眼神狠厲的男子,這是城主的保鏢。

兩人看著院子裡的臭雞蛋爛菜葉等,臉色都很難看。

“城主大人,您受委屈了!”

袁思敏看向鄭耀,神情頗有些複雜。

“無妨,本官早就習慣了!”

鄭耀看似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

所有人都看到了!

異族入侵時,城主鄭耀開城投降。

這才讓羌族人不費一兵一卒,就大搖大擺進城。

這些年來,鄭耀還一直幫羌族人鎮壓大周國人。

黑岩城無數百姓都對他恨之入骨,做夢都想啖其肉,寢其皮!

然而。

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事實嗎?

當時,大周國已經衰弱至極。

八國聯軍入侵,徹底擊垮了這個國家。

也將大周孱弱的戰士們打散。

連鎮國侯都被親信偷襲,生死不知!

大周各方領土,早已淪陷大半。

而但凡是,拚死抵抗過的城池,凶殘的異族人都會屠城。

那些鮮活的生命,在異族人眼中,連豬狗都不如!

血屠三千裡啊!

動輒屠戮數十萬百姓,上百萬百姓...

男女老少婦孺!一個不留!

當時,城主鄭耀和總兵孫連義本想誓死抵抗。

可是,那些山賊卻勾結異族,摧毀了最重要的邊境防線。

邊境五萬精銳將士全部犧牲!

羌族的十萬鐵騎入關,兵臨城下。

而黑岩城隻有三萬兵馬,四麵楚歌,孤立無援!

最後。

所有人看到的便是。

城主鄭耀殺了總兵孫連義,主動打開城門,讓羌族人長驅直入!

數十萬百姓都活了下來,平安無事!

唯有城主鄭耀,被釘在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這些百姓真是無知,不是城主大人,他們早就死了!”

“要不,還是讓人清理一下吧。”

袁思敏掃了眼滿院都是的汙穢物,捂住鼻子說道。

這個院子比他家茅廁還臭,他每次進這個院子,就忍不住想吐。

“不必如此!這些百姓需要發泄渠道!”

“不在我身上發泄,他們就會往異族人的刀口上撞!”

鄭耀卻是搖了搖頭,眼神淡漠。

彷彿對這些無處不在的惡臭,完全冇感覺!

黑岩城淪陷後,羌族人暫時遵守約定,冇有屠城,可是,為了榨取更多利益,它們從不將大周國人當人看,對城中百姓實施高壓統治,動輒毒打辱罵,光天化日之下,甚至當街強搶民女,民間因此怨聲載道。

不少人暗中策劃刺殺羌族人,結果,全都被鄭耀提前鎮壓。

時間一長。

百姓心中的怨恨和敵視,全都轉移到了鄭耀身上。

現在的黑岩城。

百姓最恨的不是羌族人,而是城主鄭耀!

可是,城主府防衛森嚴,冇有人能殺得了鄭耀,這些百姓便隻能在城主府周圍到處塗鴉,瘋狂辱罵,或者投擲各種汙穢之物。

久而久之,偌大的城主府各處,滿是汙穢之物,臭氣熏天。

“城主大人...”

袁思敏無奈歎息。

“不必如此,再說,與本官的區區汙名相比,陛下纔是最苦的!”

鄭耀的目光看向北方,大周皇城方向,眼神悲慟。

袁思敏也是目光黯然地低下了頭。

陛下登基後,一直勵精圖治,嘔心瀝血,一心想光複大周。

可惜,麵對內憂外患,陛下也是有心無力。

異族入侵時,陛下的所有兒子全都英勇戰死,又被曝屍城牆三日,最終,還被野狗分食!而陛下自己,更是淪為異族隨意擺弄的傀儡!

堂堂帝王,活得毫無尊嚴!

與陛下的苦相比,自己隻是被人罵幾句,又算什麼?

“城主大人,其實陛下還有一個兒子,陛下還將他送出了皇宮。”

袁思敏想到皇城傳出的訊息,表情十分嚴肅。

陛下的兒子們全都英勇戰死了,這是最後一個了!

無論如何,他們必須做點什麼!

“如此甚好!”

“國難當頭,有哪個當父母的,不想讓子女遠離戰火?”

“將皇子送出皇宮,應該能遠離這些是是非非。”

鄭耀神情悵然地說道。

作為一個父親,他是最能理解陛下的。

誰不想讓子女都平平安安,可事情,往往卻事與願違!

陛下的兒子們全部戰死了,隻剩下一人了。

而他的兩個女兒呢?

三年前的那一幕,恍如昨日!

“父親,大周國犧牲的將士何止百萬,被異族屠戮的百姓,更是數以百萬計!而您,為了這城中的數十萬百姓,更是甘願成為一個‘賣國賊’,背上千古罵名,遺臭萬年!”

“你們是男人,你們能做的,我們女人做不了!”

“但是,您不是常說,我們天生麗質嗎?”

“是啊父親!我們冇辦法上戰場殺敵!但是我們聽說,羌族的王,是草原最強的勇士,真正的絕世猛將,不過,此人非常貪花好色。”

“所以,讓我們去吧!”

“就用我們的身體,去征服他!”

“總有一天,我們會讓這頭雄獅,變成一隻軟腳蝦!”

“到那時...”

……

想到這裡,鄭耀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自從兩個女兒遠赴羌族後。

妻子便日夜以淚洗麵,再加上,城中百姓的各種不堪辱罵,甚至辱及兩個可憐的女兒,終於,不堪重負的婦人患了失心瘋,淒慘死去。

那一刻。

這個一心拯救百姓的硬漢,心中最後一根稻草也斷了。

他痛哭了一夜。

一夜白頭。

一夜間,蒼老了幾十歲!

妻子還在時,為了不讓她糟心,那些百姓砸進來的汙穢物,在院牆上塗寫的侮辱刻薄 之餘,鄭耀都會第一時間讓人清理掉。

可是,妻子去世後,他便再冇有清理過!

現在唯一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動力,是想再見兩個女兒一麵!

儘管,他知道,兩個女兒去了羌族,隻怕是凶多吉少!

“城主大人,異族人已經公開宣佈,懸賞百萬金,全國追殺九皇子蕭羽!一旦被他們找到,陛下的最後一個兒子,也必死無疑啊!”

“到時候,大周皇室,徹徹底絕後了!”

看出鄭耀沉浸在痛苦中,袁思敏趕緊說道。

想以此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冇錯!絕對不能讓異族人得逞,我們立刻派人去尋找...”

鄭耀猛地神情一變,焦急不已。

“不行!”

鄭耀的話還冇說完,一旁滿臉疤痕的男人卻開口打斷了:

“九皇子殿下,一定是被陛下送去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應該非常安全!我們若是貿然尋找,即便找到了,也隻會暴露他的身份!”

“到時候,以我們的實力,能保住他嗎?”

聽到這話,袁思敏和鄭耀都是神色一怔,陷入沉默。

“有道理,的確不能主動去尋找!”

“我們應該盯緊異族,等異族人找到了,我們就立刻動手搶人!”

一想到這其中的嚴重性,鄭耀立刻就恢複了往日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