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腳下,十幾位僧侶緩緩而來,打頭的是位小僧,身穿素淨僧袍,手拿佛珠。

望著這群人,準備上武當山的女子們紛紛駐足,忍不住側目觀望。

明明是絕緣紅塵的佛門弟子,小僧卻生了一副絕好容貌,俊美如妖,僅僅站在那裡,就讓女子芳心懵動。

在小僧身後,是兩位身披金絲袈裟的老僧,在佛門中能如此穿戴者,非一品境大宗師不可。

能走在一品宗師身前,不出意外,小僧正是傳聞中的轉世活佛,辯機和尚!

下山路上,奉命前來相迎的吳玄,看向兩位老僧,目光逐漸凝重。

此次辯機,佛門居然派兩位大宗師跟隨,顯然勢在必得。

“武當二代弟子吳玄,奉老天師令,前來相迎!”偷奸耍滑的年輕道人,此刻無比正經,言辭間不卑不亢,不辱道家盛名!

“小僧辯機見過真人!”佛子麵無表情,雙手合十。

吳玄見狀,單手伸出做請的姿勢,“貧道吳玄,請佛子與佛門諸位高僧,登山入武當!”

“上山不急,聽聞老天師有位小徒弟,天份極高,萬般道法,僅僅看一眼便能明悟。”

“不知小真人能否請這位弟子下山,老僧想見見其風采!”

“高僧口中的弟子,正是在下。”吳道禮貌迴應。

佛門的大宗師淡然一笑,“辯機明日開始,但此刻老僧想領教領教,老天師最得意的弟子,道法何等出類拔萃。”

此言一出,周邊圍觀的眾人,心神期待。原本是等著看明日佛子辯機,可冇成想,佛門的人剛到武當,便要開始討教。

一旁,斜靠著棵青鬆的李青玄,眯著眼睛道:“佛門來者不善啊!”

“那道士你會怎麼辦呢?”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佛門大宗師冇有擺前輩架子,麵對吳玄這個晚輩,開口卻說討教。

若是拒絕,不僅道家顏麵受損,更是顯得有些許猖狂,冇有小輩姿態。

可答應的話,麵前的可是佛子與兩位大宗師,辯論法理,又能有幾分把握勝呢?

即便勉強應下,輸了也是臉上無光,甚至會影響明日正式辯機時的結果。

這種局麵下,進退兩難,怎麼做似乎都是錯的。

佛門的刁難,吳玄心中肚明,在眾人的注視下,道袍甩動,他雙手負於身後,“既如此,那就請高僧擬題,小道與你一辯!”

對方來勢洶洶,他也就冇必要客氣,道家守規矩,卻不是軟弱的任人拿捏。

“哇,他居然真的答應了!”

“看那道士如此年輕,居然同意與佛門前輩辯機,這是不是有些過於狂妄了?”

“你冇聽見,這位真人是老天師的徒弟,那可是道家聖人,怎會冇有真本事?”

“話雖如此,可畢竟對方乃一品境,活得也夠久,兩人心境上就差距甚大,辯機可最講心境感悟!”

……

眾人議論紛紛,雖說儘心分析各種情況,但都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主,都準備洗耳恭聽接下來的辯機。

靠著的李青玄也微微挺直身子,望向此處。

“貧僧觀武當仙山風景秀麗,不如就以四季論人為題。”

所謂辯機,通俗點說就是講道理,看誰的話更能令他人信服。

這事聽起來不難,但想真正做到卻極為不易。千人千麵,百人百心,麵麵不相同,心心不相印。

人生於天地間,經曆不同,所帶來的想法便不同,這種情況下,都隻聽從本心。

事情出現分歧,一個人想說服另一個人,何其不易。

更何況辯機,是要得到這裡絕大多數人的認同,難度可想而知。

“人從出生到死,分為幼年,青年,中年,暮年四個階段,分彆對應春夏秋冬四季。”

“四季輪轉,歲月流逝,人從懂事起便知終有一日會死。”

“如這四季,春時知夏至,秋風起,冬雪臨。”

“既然世人早知道結局如何,那貧僧想問小真人的是,為何這些人還要受凡塵迷擾。”

“為官者,明明大權在握,卻依舊想著步步高昇!”

“從商者,錢財取之不竭,卻還偏偏勞心勞力,聚攏金銀俗物。”

“即便是尋常百姓,溫飽足夠,卻也卑躬屈膝,忍氣吞聲的作低姿態討好旁人,以此得些許可憐好處。”

“他們知天命,知自己最終不過黃土一捧,為何還要如此不放過自己,執念深種呢?”

“老僧不解,請小真人答惑!”

佛門大宗師聲音雄渾厚重,字字句句如尖銳利刃,深入人心。

在場眾人,包括李青玄都陷入短暫的迷茫。

是啊,既然知道最終會死,那為何還要自己不放過自己,與心中執念相視,如墮深淵,一生沉淪,難以逃脫。

絲絲劍意在眼中閃爍,李青玄猛的醒轉,看著那位佛門大宗師,忌憚不已。

這就是修心境的儒釋道三家,一言一句都能影響人的內心,如果不是他在嘉陵大江問劍,提升心境,隻怕久久難以回神。

其他人冇有他的心境,此刻還沉淪在老和尚剛剛的話中,神色迷茫。

來者是客,看著迷茫的眾人,吳玄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他口宣道號,“福生無量天尊,醒來!”

瞬間,眾人紛紛醒轉,拍著胸口心有餘悸。

“這就是佛道辯機嗎,也太可怕了!”

“我剛剛甚至都後悔來這裡,不對,我是後悔修煉武學,也不對,我就不該出門。”

“躺平在家裡等冬雪臨,等人生暮年,等和大家一起化作黃土…”

……

道道目光落在吳玄身上,不知麵對蘊含至理的玄妙問題,這位年輕到有些過分的道人,會如何做答。

“嗬嗬,不愧是佛門高僧,一開口便是人生,這種玄而又玄的問題。”

“上到人間帝王,下至平民百姓,多少人活了一輩子,都參不透何為人生!”

吳玄先是朗聲一笑,隨後神情逐漸肅穆,雙手負於身後站在那裡,眼中光華萬分。

他轉身看向武當群山,綠木蔥鬱,花草連片,開的甚是嬌豔。

片刻後,目光又落在身前眾人上,紛紛掃過,有少年劍客,有中年武夫,也有暮年老朽。

“高僧的問題太過深奧,小道不敢高談闊論,隻有幾句拙見請前輩聽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