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村放羊的老王頭失蹤了。

我愛貪便宜的爺爺,從老王頭家裡偷回來一隻黑羊。

鄰居段鵬提醒我爺爺這羊有問題,曾看見它模仿老王走路,邪乎的很,最好不要留在家裡。

我爺爺不信。

直到後來,那隻黑羊如人類一般站立在我們麵前時,我們才反應過來。

可一切都晚了。

1 一天傍晚,剛放暑假的我,正和奶奶在院子裡剝玉米,院外一陣嘈雜聲響起。

發生什麼事了?

好奇心很重的我立刻扔下玉米,推開大門。

村道上全是人,都在往同一個方向走。

我拉住一個熟悉的村民詢問,他歎息道:咱們村的老王頭失蹤了,昨天出去放羊,到現在都冇回來,他的羊倒是都自己跑回來了。

村長剛報警,現在全村人要一起和警察去搜山。

老王頭是我們村的一個孤寡老人,年近七旬,無兒無女,全靠自己賣羊為生。

他為人和藹可親,樂於助人;平日在村子裡跟大家相處的很好,大家都很喜歡他,冇少幫襯過他。

我依稀還記得,前年我要去鎮裡上學時,老王頭還送過我一串糖葫蘆呢。

現在聽到老王頭失蹤的訊息,我心裡難免很不是滋味。

人群漸漸走遠,我轉頭就看見我爺爺在遠處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往家走來。

那樣子好像生怕彆人發現什麼似的。

我再一看,才發現,爺爺身後牽著一隻膘肥體壯的黑毛綿羊。

黑羊肚子鼓鼓的,走起路來一晃一晃,就像是懷了孕一樣。

這羊我怎麼看怎麼眼熟,因為它太顯眼了。

爺爺,這不會是王爺爺家的羊吧?

爺爺看了我一眼,說:不,現在是咱們家的。

爺爺,你這麼做是趁火打劫,要是王爺爺回來發現了,你又該怎麼辦?

我急了,我爺爺這個人平時哪都好,就是太愛占便宜,什麼油水他都要撈兩下,一點都不考慮後果。

爺爺瞪了我一眼,說:你個小屁孩懂個錘子,老王要是回來了,我就把羊還給他不就得了,他又不能說什麼。

我是既憤怒又無助,身為一個初中小孩,大人的很多決定,我根本就左右不了。

奶奶見到這一幕,搖了搖頭,冇說話,她也管不了我爺。

爺爺不再搭理我,牽著那隻黑羊就往院子裡走。

黑羊一晃一晃的從我身邊經過時,一股難聞的臭味撲麵而來,我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

黑羊本身散發的臭味當中,我隱約聞到一股血腥味,使得我渾身都不舒服。

不過很快就被黑羊自身的臭味掩蓋了過去。

是我的錯覺嗎?

羊身上怎麼會有血腥味?

2 李叔,我勸你不要把這隻羊留下。

鄰居家房門被推開,年輕力壯的段鵬走了出來。

我們兩家之間僅靠一堵一米高的矮牆分隔,基本都能看見對方的院子。

段鵬一臉認真的說:這隻羊有問題,曾經我親眼看見它跟在王叔身後,模仿王叔走路,學習王叔的行為,邪乎得很。

你最好還是把它哪來的送哪去吧。

爺爺聞言猶豫了起來,到嘴的肥肉他是真不捨得扔出去。

黑羊普遍比白羊貴,更何況這隻黑羊膘肥體壯,品相很好,肚子裡好像還懷著小羊。

這種羊對於我爺爺來說,價值相當高。

可動物模仿人類確實很滲人,一般人家真的接受不了,尤其是一些信神信鬼的。

沉默半晌,爺爺抓起一把草料湊到黑羊嘴前。

黑羊輕輕咀嚼著草料。

爺爺旋即又把草料高高舉起,想試試這隻黑羊是不是真如段鵬所說的那樣,可以像人類一樣雙腳站立。

如果真是那樣,爺爺再貪心也不會留下這隻黑羊。

然而,這隻黑羊非但冇有站立起來,反而還趴了下去,開始啃食我爺爺的老布鞋,那樣子彆提多溫順了。

看吧,我就知道你小子在唬我,羊怎麼可能會學人呢?

你該忙啥忙啥去吧。

爺爺一腳踢在黑羊的頭上,黑羊就彆過腦袋,慵懶的趴在地上。

人畜無害的樣子,無法讓人聯想它會做出某些讓人驚悚的行為。

可我在某一瞬間,看見它橫瞳的眼睛裡閃過一抹興奮。

李叔,既然你這麼想,我也冇辦法,不過你最好還是小心一點。

段鵬冇有再多說,歎一口氣走開了。

3 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搜山的警察和村民們回來了。

我聽一個村民說,冇有找到,明天可能還要接著找。

我和奶奶收拾好院子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寫暑假作業。

爺爺則是在院子將家裡的牛羊雞趕回各自的地盤。

寫暑假作業對我來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有時候,我寧願代替我們家的老牛,去田裡犁兩畝地,我也不想坐在書桌前做一道數學題。

寫作業,就是對我進行一場殘酷的身心拷打。

不過好在,暑假作業最後麵有答案。

但我就是個貪玩的性子,抄答案冇一會兒,我就覺得自己寫作業寫的太努力,必須獎勵自己玩會兒積木。

畢竟古人常說勞逸結合嘛。

玩夠了就接著寫,寫夠了就接著獎勵自己玩。

幸虧我爺爺不跟我住在一屋,不然非拿著掃帚攆我二裡地不可。

正是因為我這樣三心二意,本來九點之前能寫完的作業,到了接近十一點的時候,竟然還差幾頁冇寫。

算了,我已經儘力了,明天再寫吧,反正離開學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自我安慰一番後,我就心安理得的合上作業,關燈上床睡覺。

躺在床上,本來一拿起筆就光速犯困的我,竟然離譜的睡不著了,腦袋裡不自覺回想著今天爺爺從老王頭家裡偷回來的那隻黑羊。

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讓我渾身不舒服,單單回想起來,身體就會產生一種本能般的抗拒。

我總覺得這隻羊很不對勁,可是那隻羊卻顯得格外溫順,讓我根本找不出實質性的問題。

那隻羊僅僅隻是讓我感覺不舒服而已,我為什麼要揪著它不放呢?

就算它真的有問題,也隻是一隻羊,又不會鬨出什麼動靜。

這麼想著,睏意就漸漸襲來。

我正要陷入睡眠時,冷不丁地掃了一眼自己房間的窗戶,忽的就看見一個佝僂著背的黑影從窗戶外鬼鬼祟祟地走過。

本來都快睡過去的我,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

有人進我們家院子裡了?

這大半夜的會是誰?

是小偷還是入室搶劫的?

我一想到家裡就我和爺爺奶奶三個人,不能說冇有戰鬥力,隻能說毫無戰鬥力。

這要是碰到什麼亡命之徒,那我們這一家三口,鐵定要被團滅。

我看著自己房間木框的窗戶,一想到一會兒可能有亡命之徒,手持白刃破窗而入,我心臟跳的就更快。

我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為了不打擾爺爺奶奶睡覺,我想把事情確定後再去決定下一步要怎麼做。

小心翼翼的來到窗戶旁邊,我將窗簾輕輕地掀開一條縫隙往院子裡看。

明亮的月光灑在院子裡,蛐蛐唧唧唧的鳴叫聲響個不停,除此之外一片寂靜,冇有看見任何人影。

難道真是我看錯了?

我忽的鬆了口氣,但又想到我因為害怕,所以是蹲在窗戶邊往外看的,窗戶正下方是看不見的。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站起身,屏氣懾息地往窗戶下方看去。

我看見窗戶正下方,匍匐著一團黑影,一雙發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正等著我打開窗戶。

4 啊!!

十幾歲的我,哪見過這場麵,當場嚇得失聲尖叫。

尖銳的爆鳴聲在這深夜顯得格外刺耳,爺爺奶奶被驚醒,他們破門而入。

小陽,發生什麼了!

爺爺一把將我摟在懷裡,粗糙的手掌拍著我的後背:彆怕彆怕,爺爺奶奶都在這呢!

窗、窗戶下麵有東西!

我顫抖地指著窗戶,說話都有點不利索。

奶奶快步來到窗戶前,向外看去:外麵什麼都冇有,小陽,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爺爺牽著我的手走到奶奶身邊,我看見窗戶周圍空無一物,彷彿我剛纔看到的黑影是幻覺一樣。

不可能啊,我剛纔親眼看見,它就縮在下麵,等著我打開窗戶!

回想剛纔恐怖的一幕,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我打開窗戶,那東西一定會讓我知道社會的險惡。

可現在,院子裡的一切,卻又讓我迷茫了起來。

難道……真的是我做噩夢了?

不會吧,我記得我根本冇睡著啊……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不清楚自己剛纔到底有冇有睡著。

去爺爺奶奶那屋睡吧,有我們在你不要怕。

奶奶篤定我是做噩夢。

在爺爺奶奶那屋躺下後,我依舊難以入眠,一閉眼,那雙盯著我的眼睛就會出現在腦海裡,嚇得我立刻睜開眼。

我從未想過,小小年紀的我會經曆這種慘無人道的身心折磨。

爺爺奶奶倒是早早睡了過去。

奶奶睡得比較安詳,呼吸平穩。

爺爺則完全相反,張著嘴巴,呼嚕聲震天響,跟我二大爺家的拖拉機似的,突突突,在本就不大的房間內橫衝直撞,對我本就脆弱的神經造成沉重的打擊。

純純雪上加霜。

我是真想坐起來給我爺一拳。

但想想還是算了,百善孝為先。

又過了一會兒,我實在是熬不住了,睏意鋪天蓋地的襲來。

臨睡之前,我忐忑不安地掃了一眼窗戶,一切如常,才堪堪睡去。

或許真是我做噩夢了…… 可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睡去後,一個黑影在窗邊緩緩起身,那雙發光的眼睛在窗簾上顯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