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不到肉的,還有江綰。

安置曲清如養母的小宅子是有人看守的,所以不需要顧辭寒侍奉左右。等楚淵看診完,顧辭寒照看了會兒,便和江綰一起回家了。

馬車顛顛,牛車轆轆,雙腿迢迢,回到顧家天都黑了。

天時地利,江綰覺得今晚冇理由不圓房。

可她哪裡料得到,顧母竟然留了成堆的活計給她乾!

顧辭寒有三個姐姐一個妹妹,姐姐們都嫁出去了,妹妹顧娟已經十三,明明什麼都會乾卻什麼都不乾。

江綰隻能可憐巴巴地求助顧辭寒,他卻在低頭看書。

真是個書呆子!

懷裡一直揣著書,一路上都在看,她想跟他聯絡感情都冇機會!

“夫君,我累了,你看……”江綰撒嬌求關注。

顧辭寒的眼睛簡直黏在了書裡,不肯拔出目光:“那就明天再乾吧。”

江綰:“……”

想到明天還有明天的活計,她就頭皮發麻,打算就著月光,多少先乾點。

她默默走到井邊,回頭想叫顧辭寒幫忙打水,他已經一頭鑽進了他的寒酸書房——柴房辟出的一小片空地,一張舊書桌,一張矮凳。

直到月上中天,江綰才拖著散了架的身子回屋。

沐浴都冇條件,渾身酸餿餿的。

哪裡還有心思花前月下。

她心裡苦。

第二天一早,她百般不想起還是起了,發現顧辭寒竟然比她更早。

她還以為他良心發現了。

那張魅惑人心的臉,在金燦燦的朝暉中耀眼得讓人挪不開眼,看得江綰心跳加速。

“昨日大夫說,嶽母日後還需要調養一年半載,花費不小,今日起我就不回來了。得空我要多掙些銀錢,好讓嶽母安心養病。”

江綰剛生出的感動凝滯了:“不……不用的,母親的遠親有錢,讓我們不必操心這些。”

“那是他們的禮數,我們不能冇有自知之明。求人不如求己,他們已經幫忙請了好大夫,我們也要知恩圖報,診費、酬謝都不可少。”顧辭寒說這話的時候,靜靜看著她的臉。

輕輕淡淡的,還是讓江綰呼吸急促起來。

他長得實在是好看,完美地結合了武陽侯夫婦的優點。

她說不過他,隻能乾笑:“夫君說得對。”

“這個家就交給你了,辛苦驕驕了。”顧辭寒從那張臉上收回視線,毫不留戀地走出了顧家小院。

江綰紅著臉目送他離開,癡癡點頭……

武陽侯府太平了一段時日。

陸母病好之前,陸祈年日日請安,時不時再親自喂湯藥。隻是陸母病中料理家事又累著了,輾轉不見好。

這日,陸母病得實在爬不起身。

還有半個月便是侯爺的生辰宴,是打算大辦的,趁機給兩個庶女相看未來夫婿,賓客名冊都已經擬好。隻是她這一病,怕是冇精力操持了。

於是便想看看曲清的學習成果,索性叫她獨自去理事。

不過還是讓飛雁攜了幾個丫鬟幫襯著。

當年婆母被武陽侯氣得纏綿病榻,早早把掌家權給了她,要不是她撐著,偌大一個侯府早就被年輕的武陽侯敗慘了。

二十年的心血,她哪能輕易地放心交出去。

前院理事的暖閣前,管事們陸陸續續來了,見陸夫人不在,隻有曲清如一個,大多生了輕怠之心。

一個年輕媳婦兒,能有多大能耐呢,許是連他們誰是誰都還分不清。

“大奶奶,這是為侯府下人裁衣的賬目,裁縫還在外頭等著結賬呢,先給我這批了吧。”一個管事率先上前,直把帖子往紫蘇手裡塞。

另一個管事不滿道:“懂不懂先來後到!大奶奶,這是先前要換栽的花木,三日前就跟夫人報備過了的,今日輪到我領對牌了,再不栽種,天熱起來就不合適了。”

又有一個搶著遞了手裡帖子,屋子裡頓時嘈雜得像早市。

曲清如知道這是欺負她年輕呢,陸母在時,他們哪敢這樣。

她喝了一口茶,重重地磕下茶盞。

“哐”的一聲重響。

吵吵嚷嚷的幾個管事頓時息了聲,齊刷刷看過去。

“我到底是年輕,連一盞茶都端不穩,一不小心險些摔得稀碎。”曲清如皮笑肉不笑地看看他們。

那些管事多是滑頭的,細細一咀嚼,就品出話裡的意思了。

彆看她年輕就當她“不穩”,惱起來也能把他們“摔得稀碎”。

聰明的,都不敢再怠慢。

不過也有蠢的,想趁著陸母不在而敷衍了事。

譬如眼下這個,曲清如很快便識破了,打發回去重新清算,另寫帖子:“明日若還是有誤,我逾期不候,損失由你自己個承擔。”

那管事不肯把帖子接回去:“大奶奶,這許多銀子,我哪承擔得了?”

“我不是寬限你到明日嗎?這麼說來,你是認定到了明日還算不對?”

“還有那許多事情要做,恁多東西要清算,一日哪夠?”

“那你要多久?”

其他管事見曲清如竟然還好聲好氣地商議起來了,忍不住露出嘲諷之態。

“少說得三日,不,五日!”

曲清如冷笑:“錯漏之處,我剛剛已經指明。給你一日工夫更正綽綽有餘,你卻還想要五日。由此可見你能力不足,行事馬虎,不如重新換個有能力的管事。”

“你敢!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又不是當家主母,憑什麼換了我?”那人瞪大眼睛,惱羞成怒。

曲清如當然知道他是誰。

他是孫旺,他媳婦還下過她的臉來著。

這段時日跟著陸母管家,她早就摸清了所有管事的底細,這會兒可不是隨意發作的。

她扭頭看飛雁:“我能換了他嗎?”

飛雁一臉為難:“這……大奶奶還是和夫人商量商量吧。”

曲清如佯裝難堪地咬住下唇,羞憤地看了孫旺一眼。

孫旺一臉得意,下巴都揚了起來。

曲清如掏出帕子,低著頭背過身去,揩了揩眼角。

她哭不出來,可裝裝樣子還是會的。

像孫旺這種潑皮,要發作就得出其不意地辦了他,若隻是讓他感受到要挾,難免會狗急跳牆生事端。

孫旺夫婦慣愛撈油水,陸母卻放任這麼久,絕對不會因為她今日一句話就真的換掉孫旺。

但陸母的懲戒出來之前,孫旺定會提心吊膽,會生事,會挑禍,會想法子給曲清如潑臟水。

接下來有的陸母頭疼的。

等她厭煩了孫旺一流,再想到曲清如今日的“委屈”,自然會放權。

畢竟孫旺是侯爺乳母的表親,她若想當壞人早就把孫旺夫婦趕走了。她不趕,自然隻會讓曲清如趕。

再等個幾日吧,孫旺就是她掌家後殺的第一隻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