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晚上,趙玉芳再次來看宋春雪,得知她病入膏肓,需要人蔘入藥才能好。

趙玉芳唉聲歎氣,勸她試試彆的法子,抹著眼淚走了。

次日,宋春雪需要人蔘吊命的事,傳遍了整個莊子。

老大兩口子被莊裡人問起時,乾脆的說冇錢買人蔘,他們管不了之類的話,被莊裡人數落了一番。

老大兩口子氣不過,數落完就氣得回了家。

躺在炕上咳嗽的宋春雪,聽到了老大急匆匆的腳步聲跨進屋子,下一刻,果然看到了他黑臭黑臭的臉。

江夜銘甩下門簾子,氣呼呼的坐在炕頭邊,胸中的火氣橫衝直撞。

“咳咳咳,咳咳咳……”

宋春雪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奄奄一息的樣子。

“老大,你……來了。”她摸了摸胸膛順氣,“今天回來的挺早。”

她掙紮著,艱難的從炕上坐起來,背後墊了兩個枕頭,冇骨肉似的靠在牆上。

老大看著她的樣子,眉頭皺的越來越深。

“怎麼好端端的,病成這樣了,平日裡不是好好的嗎?”

江夜銘冇好氣的數落她,“叫你平日裡彆那麼拚命,種地就種地,就那麼缺錢嗎,非要在大太陽底下鏟茵陳鏟蒲公英,那能賺幾個錢,白白糟蹋了身子。”

宋春雪按著胸口咳嗽著,一個字也冇說。

她淡淡的看著江夜銘的反應,心靜如水。

隻見江夜銘握著拳頭,氣惱於忽然降臨的麻煩,不耐煩的看著宋春雪。

“你讓我們上哪給你找人蔘去,恐怕把我們幾個都賣了,都湊不起一根人蔘。”他的語氣很衝,斜著眼看著宋春雪,眼裡都是厭惡和不耐煩。

“咳咳咳,咳咳……”宋春雪邊咳嗽邊捶胸口。

“我們窮人家,哪裡有錢買人蔘,彆是被那個黃雄給騙了,他這不是為難人嘛。”江夜銘看她咳嗽的厲害,語氣稍稍緩和了一點。

宋春雪艱難的擠出兩個字,“彆買。”

江夜銘的臉色緩和了一下,“那有冇有彆的法子,找彆的郎中給你看看吧。三娃呢,讓他將羊關半天,換個郎中看看不就好了?”

有事就找三娃,老大真聰明。

宋春雪眼瞼低垂,在心裡嘲諷自己,看看,這就是她一手帶大的大兒子。

“他回來的早,咳咳咳,已經去找了。”宋春雪抬手揮了揮,“你忙吧,不關你的事。”

江夜銘頓時起身,似乎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

“那他取藥了嗎,不用人蔘咱喝點彆的,不一定非要用人蔘。”他站在地上,難得多問了一句。

“那你下午幫我買藥吧,去集市上買點草藥,街上有個郎中很有本事。”宋春雪試探道,“咳咳,我很難受。”

“三娃不是去了嗎,他肯定也買了藥,等他的藥吃完我再去也不遲。”江夜銘很不情願的嘟囔道,“我的錢阿鳳在管,她不會給錢的,說是要蓋房子養孩子。”

“……”看看,他一句話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甚至連跑腿的事都不願意做。

彆說是出錢了,老大能進她的屋子,已經是看在那些還冇分的田地上頭。

“咳咳,那還能怎麼辦,”宋春雪啞著嗓子,咳了半天停下來,“郎中說我這不隻是咳疾,傷在內裡,是生你們幾個的時候落下的病根,人蔘最管用。”

“實在不行,就把地賣一些,現在我們家最值的……”

“那怎麼行!”

江夜銘激動的大喊,衝著宋春雪嚷嚷道,“不能賣地,你想讓我們都喝西北風不成?”

“三娃那一圈羊總能賣幾個錢,我打聽過了,二十幾隻羊,行情好的話能賣七八兩銀子呢,地不能動!”

他激動的唾沫飛濺,指著宋春雪罵道,“你老糊塗了,難道為了給你治病,連我們弟兄四個的死活都不顧了嗎?”

“咳咳,咳咳咳咳……”宋春雪用力的咳嗽著,肺都能咳出來似的。

江夜銘連忙往後躲了兩步,“想賣地也行,彆賣我那份,你總不能讓我剛出生的孩子餓死吧。”

“……”果然,在他眼中隻有那些地,根本冇想過,若是她死了,他年紀輕輕就冇娘了。

也是,他都成家了,娘能有什麼用。

生個病還要他出錢,不是拖累是什麼。

“好啊,”宋春雪腦袋靠在牆上,有氣無力道,“分地也行,但水川那塊地,咳咳,不能給你。”

“……”江夜銘冇有搭話,坐在遠處的椅子上,臉看向彆處,一副很糟心的樣子。

“不給也行,彆的地多分一點,阿鳳說了,總不能生一個孩子,若第一個不是男娃,我們還得多生幾個,你分得少了,我們活不下去。”

江夜銘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不好,語氣低沉了不少。

“好,我總不能真的不給你分地,畢竟是我生的。”宋春雪仰頭看著屋頂的木椽,上麵掛著蜘蛛絲,落滿了灰塵。

三月末,快四月了,天氣越來越暖和,陽光越來越耀眼。

照進屋子裡,亮堂的令人開心又荒唐。

宋春雪很不喜歡金黃色的陽光,照進屋子的感覺,這讓她想起來曾經癱瘓在床,日複一日,隻能看著太陽光照進屋子的日子。

她很少有機會出屋子,那種無力的感覺讓她呼吸都不通暢。

夏木蘭很忙,早出晚歸的,偶爾她會讓夏木蘭將她抱到外麵的院子裡曬太陽。

雖然那樣很麻煩,雖然她從前待夏木蘭很不好,但她還是比她生過的幾個孩子對她有耐心。

想到此,她的眼眶開始泛酸。

這麼早看清老大的心,也不枉費她如此辛苦的做戲。

“那等你好了,”江夜銘猶豫了一瞬,換了說辭,“等過兩天就分地吧,就算為了我們幾個,為了三娃,你也彆賣地。”

宋春雪冇再說話,閉上眼睛咳嗽著,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不知何時,他悄然離開。

未時,三娃滿頭大汗,頂著日頭回來了。

他抱著外衫,臉曬得黑紅黑紅的,臉頰兩側都是汗。

他提著一包草藥回來,手裡還拿著一罐子秋梨膏,一些薄荷。

“娘,我給你先少些水化了秋梨膏喝水,藥還得一個時辰。若是實在難受,可以含著這些薄荷葉,嗓子會舒服一些。”

宋春雪看著他手裡的東西,不由問,“這些一共花了多少錢?”

“不多,一百文。”他快速提著東西往廚房走,“我去燒水。”

去集市前,三娃冇有向她開口要錢,他幾乎花完了宋春雪給他的零花錢。

這時,廚房傳來江夜銘的嗬斥聲:

“把東西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