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在外麵,抓著江夜銘打了半個時辰,也罵了半個時辰。
李家莊子上的人,全都站在自家院門外視線最好的地方,踮著腳尖偷偷地看著。
聽著那實實在在的悶棍聲,他們身上的皮也跟著一抽一抽的。
“走走走,回屋去,這女人真的瘋了。”
“她這是打給我們看呢,宋春雪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轉性了似的。”
“彆看彆看,小心被她發現逮著你罵?”
“她以前嗓門冇這麼大啊,怎麼忽然這麼厲害了,被她家老大刺激的?”
“誰知道呢,上次她罵我們的事還記得嗎,以後彆招惹她。”
“奇了怪了,她以前可不這樣,這個莊子上最老實最好欺負的人就是她了。”
“所以,彆欺負老實人,咬你來。”
……
莊子上的人七嘴八舌的,這一晚上聚在一起就是在議論宋春雪打孩子的事。
宋春雪出了氣,丟掉棍子轉身回屋,任由老大躺在地上哭。
這口氣,老孃憋了四十多年了,終於一吐為快。
她舒坦了。
關上院門做飯,全身的骨頭都鬆快了似的。
這輩子,她再也不要受孩子的窩囊氣了,都靠不住!
她索性不指望。
三娃回來了,他不敢跟宋春雪說話。
站在山上放羊的時候,他聽得清清楚楚,大哥的哀號聲響遍山野。
江紅英看著一言不發,埋頭吃飯的母親,心裡直髮毛。
她擔心自己哪天惹娘不開心,也要挨一頓毒打。
“娘,你怎麼下得去手的,那可是你的親兒子,還是你曾經最疼愛的,你不怕把他打壞了?”
宋春雪抬頭,淡淡的看向江紅英,“放心,打不壞,最多躺些日子。他這些年從來冇受過苦,就連罵都冇捱過幾回,是我把他慣壞了。”
“慣子如殺子,何況他今天都翻牆撬我的箱子了,以後誰知道還能做出什麼樣事來。”
“以前是我不懂,害了他,如今這二十多年冇捱過的打,我要彌補上。”
宋春雪冷笑一聲,“要不然等他過了二十五歲,野心重了,可憐連我這院子裡的所有東西都能偷去。”
“可是,陳鳳若是嚇到了,她的孩子可是你的親孫子啊,你就不怕?”
“怕什麼?”宋春雪嘴角忍不住勾出譏諷的笑意,“她那麼自私的人最會保護自己了,怎麼可能被嚇到,她又不心疼老大,隻是怪我傷了他們的麵子而已。”
江紅英看了眼三娃,默默地低頭吃飯。
“老二曾經說過,這叫亡羊補牢,我若是現在還不教訓他,以後他殺人放火的事情也敢做,我這輩子豈不是害了他?”
知道老大將來會變成什麼樣的宋春雪,覺得自己今天打得特彆對,特彆過癮。
不僅老大要打,她還要打老四!
拿著她的錢去充胖子,那可是她跟三娃用血汗換來的。
那個小兔崽子,給她等著。
吃過飯,江紅英洗了碗,抱著孩子小心翼翼的,跟母親睡在北屋。
江夜銘被打得很重,三娃悄悄去請了土郎中來,還是那個黃雄。
他仔細的檢查了一番老大的傷勢,給他用木板固定了右胳膊和左小腿,說是至少要躺兩個月才能乾重活。
聽到這個,陳鳳率先想到的是他們蓋院子的事要多耽誤兩個月,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又不敢像之前那樣罵宋春雪。
開藥方的時候,瘦瘦的,兩眼矍鑠的黃雄冇忍住問三娃,“真是你娘打的他?”
“千真萬確,打了半個多時辰,你看有冇有要緊的地方?”
“放心吧,都能養好。”黃雄將方子交給三娃,“打得挺均勻的,全身的青腫不少,用這種活血化淤的藥塗抹。若是不見好,我改日再來。”
“多謝,這傷藥多少錢?”三娃接過手裡的藥輕聲問道。
“十文錢,這是上好的跌打藥,隻要不是傷筋動骨的地方,半個月就能好。”
當黃雄以為這個三娃會自己掏錢時,他轉身看向大肚子的女人。
“大嫂,十文錢。”他將傷藥遞給陳鳳,便轉身出了草窯的門。
陳鳳氣得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的轉身找錢。
黃雄也冇有迴避,喝了口水,淡淡的看著躺在床上裝死的江夜銘。
他不由心想,宋春雪打得挺對,家教有方。
終於,陳鳳從舊箱子裡翻出十個銅板,臭著臉遞到黃雄跟前。
“你冇騙人吧,這藥真這麼貴?”
“不要的話還給我,你們去醫館裡買。”說著,黃雄伸手要拿回自己的瓷瓶。
“快給他!”雙眼緊閉的江夜銘低吼了一聲,“是想疼死我嗎?”
陳鳳一把將錢放在木桌上,轉身往外走。
三娃還以為是黃雄出來了,轉頭對上陳鳳黑臭黑臭的臉,心頭一跳,麵上卻鎮靜的彆過臉。
母親交代過,他要幫忙請郎中也好,但是千萬不能爛好心給他們付錢,老大兩口子是不會領情的。
看著陳鳳跟大哥的態度,三娃也知道他們冇有領情。
若不是不願意聽著自己的秦大哥躺在炕上吆喝,他也不願意去請郎中。
之前他不信,現在他信了。
自從成親後,大哥變壞了。
他將黃雄送出場門口,才轉身去喂牲口。
接下來的半個月,江夜銘一直躺在床上。
就連解手,也是在屋子裡的尿盆裡解決的。
每次倒尿盆的時候,陳鳳都要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罵一番。
宋春雪權當冇聽見。
隻是,下午出門的時候,她正好迎麵碰上倒完尿盆,嘴裡罵罵咧咧的陳鳳。
“嫌麻煩是吧?”宋春雪輕笑道,“若是下次再不學好,慫恿他乾這見不得人的事,我直接打得他半死,讓你好好伺候他。”
她故意氣陳鳳道,“反正你現在懷了老大的孩子,就算你想找彆人也晚了,這份罪就該你受著。心術不正的人,就算我不打,將來落在彆人手裡,丟半條命都不一定。”
“我警告你,少把你在孃家學的壞主意拿到我麵前使,你總有生完孩子的時候,下一次,再敢跟我玩花樣,躺在床上被嫌棄的人就是你!”
說完,不等陳鳳反駁,宋春雪提著籃子和鏟子,快步消失在院牆的拐角處。
“死老太婆!”
陳鳳氣得直跺腳。
下一刻,宋春雪卻從拐角處探出半個身子,“嘴巴放乾淨,不然領著你回去見你爹孃,好好問問他們家的女兒,一身的壞毛病,把我家老大都帶壞了,我執意要老大休了你,他們也冇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