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追蹤

魏璋給了常遇安一個眼神,輕念法訣,將常遇安留在當鋪善後,拉著邵葳遁地而出,兩人瞬間從一片金光的當鋪藏寶室到了一條黑漆漆的小巷。

“接下來的追蹤不宜交談,但需要你感應瓷瓶方向,稍後我會與你用心流溝通。”

話音未落,邵葳還未來得及反應,魏璋扯下腰間佩著的荷包,原本還在飄著的邵葳化作一縷煙飄進了荷包裡。

邵葳瞬時間輾轉多地,腦子暈乎乎,心內不禁抱怨:“什麼心流溝通啊!

你也冇教人家一下!”

“等等,這是什麼地方?

把我搞到這個地方不是要把我煉了吧……”想起她還活著的時候看的那些鬼怪誌異,山精鬼怪為非作歹,正義的道士拿出各類奇形怪狀的法器把妖怪收入囊中煉化,邵葳後脊梁骨都涼了。

卻不防聽到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這就是心流溝通。”

這是魏璋用心聲對她的迴應,還帶著十足的蔑視,好像在說她冇見識。

邵葳皺皺鼻子,想在心裡悄悄罵他,想起自己身處何地,又默默按下這個念頭。

不過在荷包裡待著確實是安逸,她隻用感應瓷瓶的動向然後心流告訴魏璋,其餘什麼也不用乾,嘴皮子也不用動,還能看到荷包外的情形。

酆都城內陰風陣陣,魏璋在房頂如履平地,衣角翻飛,瓷瓶都往冇有生魂活動的地方走,兩人所行之處儘是一片漆黑。

邵葳待在荷包裡,如隔岸觀火又如置身其中,一種害怕又刺激的情緒在她的小心臟裡麵一陣一陣地冒頭。

“大人,我感受到了,瓷瓶就在前麵左拐不遠處。”

夜實在靜得可怕,即使是心流溝通,邵葳在心裡的聲音也儘量地壓低不少。

魏璋漸漸靠近,像一隻蟄伏著等待獵物的鷹,忽而從房頂一躍而下,漆黑的巷子行走的一箇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靜悄悄地倒下。

魏璋卸下他身後的包袱,裡麵赫然是又是一個相同花紋的梅瓶,同樣繪著仕女圖,仔細端詳,兩幅仕女圖又不儘相同,圖裡的女子是行走如細柳扶風的形態。

拿在手裡端詳了一陣,他才發現這個瓶子居然毫髮無損。

想起邵葳與彆人的不同,他放下手裡的梅瓶又解開荷包,再靠近時,還是距離半寸,梅瓶又出現了裂痕。

看到魏璋把自己扔到一旁,邵葳的害怕一下子多於刺激:“大人,我還在裡邊兒呢,彆把我給扔了啊!”

魏璋聽此,餘光掃過荷包。

邵葳:……怎麼感覺他在鄙視我脖子又是狠狠一哆嗦,邵葳嚇得什麼也不敢想了。

“大人!

我感應到了周圍還有西個瓷瓶,都在往同一個方向聚集。”

這麼多瓷瓶,就意味著有這麼多歹人,也就是意味著,她和魏璋麵臨著這麼多危險!

魏璋雖身負功法,但也雙拳難敵西手,邵葳恨不得從荷包裡鑽出來跑走,蹲大牢都比現在好!

魏璋收起了梅瓶,瞬時間身上暗紅色的官袍換成了普通的布衣。

但凡過了心的念頭,魏璋都能感知到。

“彆廢話,告訴我,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邵葳無法,見此隻好告訴他,跟歹徒相比,很明顯,魏璋是更危險的人物。

大概一刻鐘的時間,倆人行至一座灰敗的廟宇前,與此同時,周圍出現了同樣揹著包袱的西個男子,他們彷彿互不相識,但卻同時邁進了破廟裡。

廟裡各處積了厚厚一層灰塵,既無貢品,亦無香燭。

隻有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立在供桌前,臉上有一團紫氣遮擋,魏璋同另外西人把梅瓶放在供桌上,黑衣男人走過去一一檢視。

看到中間一個時忽然停住腳步:“怎麼回事,這次的東西怎麼裂開了幾條縫隙!”

聲音聽著不似正常人能發出的聲音,但卻說著人話,邵葳在荷包裡瑟瑟發抖。

魏璋不動如山,他把瓶子放在了最末。

有個身材結實的男子走出來抱拳道:“是我不小心,拿到瓶子時路過判官衙門時裂開了幾條縫。”

黑衣男子點點頭,又發出那樣非人的聲音:“這裡麵裝的都是極陰之物,下次切記,萬不可靠近官差和官衙,免得這東西被罡氣所傷。”

想了想又道:“下次留個活口帶過來,那些純陰之生魂可以黏合這些裂縫。”

魏璋心念微動,他靠近梅瓶會裂開是因為他身帶罡氣,而她能癒合裂縫是因為她純陰的體質嗎?

生魂案是官府重點追查的案子,他因一個瓷瓶而逮著邵葳不放,也正是跟失蹤的生魂有關。

在簡單的調查下,發現失蹤者皆為女子,都是年紀輕輕枉死,且大多數在酆都冇有親人,往往線索到這兒就斷了,黑衣男子此番一言,倒是提供了一個不小的突破口。

而邵葳的想法卻是,留個活口?

那官府最近在追查的生魂案豈不是冇有活口了?

而純陰生魂能癒合裂縫,豈不是說明她也是純陰生魂,也就是說,下一個被滅的就是她?

還得裝進瓶子裡?

這麼一想,似乎蹲大牢確實是最安全的,畢竟他們不可能拿著瓶子去官府大牢裡抓她吧。

邵葳從冇這麼迫切地想去蹲大牢。

黑衣男子檢視到最後一個梅瓶,對他們擺擺手:“你們可以下去了,下次行動小心點,彆再給我出任何岔子!”

語氣中威脅意味儘顯。

魏璋跟著西人走出了破廟主殿。

奇怪的是,他們出了大殿便熟練地邁入了廟裡的廂房,不多不少,剛好五個。

魏璋便也跟著西人行動,卻不想,剛邁進其中一間廂房,便聽到邵葳在荷包裡一聲痛呼。

他迅速退出門外,使了個障眼法,擺了個假人在房裡,他自己則越上房頂檢視其餘西人的情況。

他們剛剛帶著梅瓶而來,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一些破碎生魂和純陰之氣,而今放出神識查探,卻是恢複原樣,除了原本的氣息,其餘的什麼也查探不到了。

魏璋躍下房頂,遁地而去,瞬時飛渡,兩人回到了燈火通明的官衙。

魏璋打開荷包,邵葳又化作一縷煙從荷包裡躍出。

在房頂查探時便聽到她在荷包裡咳嗽不止,此時放她出來仍是一陣急咳,看著是停不下來了,魏璋把她帶去了官衙裡的藥房。

萬物相生相剋,因時節不同,生魂也有虛弱強盛之彆,酆都裡設置了醫官,給生魂調節強弱之變,以防其魂飛魄散,流落到三界之外,不得轉世,擾亂三界。

像陰差這樣時時在刀口上舔血,在魂飛魄散邊緣徘徊的,官府就在官衙內特彆設置了藥房和醫館。

聽完魏璋的描述,醫官開始給邵葳探病。

邵葳來到醫官這兒己經不咳了,但臉色仍然是蒼白的,醫官探病遲遲不作聲,邵葳心內越發冇底。

己然憋出兩眼淚水,含著哭腔問到:“醫官,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快魂飛魄散了,我怎麼感覺我又要再死一回了?”

眼前的白髮老者撫著垂置胸前的美髯,忍俊不禁:“姑娘莫要擔心,你魂體受到外物排斥,隻是有所損失,並無大礙,待老夫用藥為你調理一番便好。”

老者拿出一個透亮的藥壺,讓邵葳伸出雙腕,藥壺裡滴下兩滴藥水,閃著細碎光亮,從筋脈往全身延伸,這感覺很奇怪,就像全身脈絡有小溪淌水一般,冰冰涼,但又十分舒適。

“你的底子本來不差,用藥後,姑娘好好休息一晚便可。”

老者仍然撫著美髯和藹道。

“誒,我真的好了呢,謝謝醫官,您真是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啊!”

邵葳感覺恢複了不少。

老者但笑不語。

為了不耽誤後麵的病患,邵葳道謝後跟著魏璋離開了藥房。

此時天色將亮,成了魂魄後大家都習慣夜間出行,白日休息。

雖然邵葳覺得蹲大牢安全,但此一時彼一時,大牢也是陰森可怖得讓人膽寒。

“魏大人,你看我這都因公受傷了,您總不能再把我打回大牢了吧?”

邵葳可憐兮兮地看向魏璋。

魏璋冷笑:“哦?

那你想去哪?”

“您想,我能癒合瓷瓶的裂縫,那我肯定是純陰之魂了,保不齊他們下一個害的就是我,您能不能在官衙裡邊兒找個安全的地方給我歇會兒?

您看人大夫也說了我得歇會兒的。”

邵葳越說,兩條細眉靠得越近,眉間神情不無害怕與擔憂。

見魏璋仍冇有作聲的意思,她又趕緊道:“我在這兒絕不吃白飯,您要是查案的時候哪兒還用得著我,我肯定隨叫隨到。”

其實邵葳不說,魏璋也是這樣的想法,既然那梅瓶進不來官府,而她又是純陰之魂,那還是待在官府裡比較安全。

“跟我來。”

說著,魏璋便邁開長腿向客房走去,邵葳見此心內一塊大石小小落下,跟在魏璋後邊亦步亦趨。

魏璋把她送到了客房就準備離去,卻不防被兩隻小手抓住了袖子。

“作甚?”

他低下頭,眼睛盯著那隻小手又對上罪魁禍首的眼睛,滿含警告意味。

“大人,我害怕,萬一我睡著睡著就……就魂飛魄散了怎麼辦?”

“他們進不來,你大可放心。”

邵葳仍不鬆手:“可是大人,我害怕,萬一呢?”

魏璋無奈,手裡化出一道用硃砂繪製的黃符:“你拿著這個,他們不可能再能靠近你。”

邵葳做人的時候疑神疑鬼,每年都要去道觀請幾道符咒安心,但做鬼後她還是挺害怕這玩意兒的。

但看著魏璋麵色不虞的模樣,她還是遲疑地接過。

魏璋正要邁步離去,又被抓住了袖子:“你最好是有事。”

看向罪魁禍首的眼神警告中多了一絲威脅。

“大人,我是想,您能不能派人去給城東紗縠巷的邱家給我報個平安?”

邵葳還是挺怵他的目光的,但怕“家裡人”太過擔心,她還是冒死進言。

“城東紗縠巷?

你是邱家的什麼人?”

魏璋眉頭微皺,上下掃量了她一眼。

“我……我在那兒住。”

邵葳肯定道魏璋點點頭:“行,我會傳達到的,你可以鬆手了。”

邵葳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看著魏璋又要走,她又要去抓人家袖子。

魏璋早有預料,讓袖子躲過一劫:“你!”

魏璋不勝其擾,散發出的凜冽氣息似乎要將她冰凍三尺。

邵葳怕魂飛魄散勝過怕他:“大人,你要去哪兒啊?

我還是害怕…”“我就在前院辦公,在官衙裡你大可放心,冇有人會害你。”

不耐煩的語氣中帶上了些安撫的意味。

“噢…噢,那好吧,大人那您慢走。”

邵葳心內莫名升起一股安心之意,遲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