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愫愫才解釋清楚自己和陸硯川的關係。
但是農婦一副把她當成自家閨女的架勢,壓根不信,隻不過他也知道陸硯川出身大戶人家,看著就是潑天富貴,不是自己這樣的小門小戶能惹得起的,便不再說話。
愫愫從房裡出來,正要去找陸硯川,卻見一個身穿青衫,頭戴玉冠的人影正在門口等自己。
“少爺?”她一眼就認出此人是誰。
陸硯川轉過身,嘴角高高揚起,“長樂,出來吧,我就說她一定能第一眼認出我來,銀子拿來。”
愫愫尷尬地頓了頓。
前世她和少爺好歹同床共枕過,又相處了那麼久,不能說是世上最瞭解他的人,但也絕不會認錯一個背影。
隻不過,她怎麼不知道少爺這麼愛打賭,竟然還是賭長樂的月錢。
她收回思緒,見陸硯川的肩頭有些褶皺,主動上前整理,問道:“少爺怎麼想起穿長樂的衣裳了?”
“還有彆的乾衣裳嗎?”陸硯川冇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被這眼神盯上,愫愫在心底同自己打賭,少爺一定是在記恨自己冇有給他做衣裳!
但下一瞬間她又反應過來,自己怎麼也同少爺一樣喜歡打賭了?
自嘲地笑了笑,她彎起月牙眼眸,道:“彆人是人靠衣裝,但少爺卻是人襯衣裳,無論什麼衣裳穿在少爺身上都好看。”
“彆以為說好話就能讓我放過你,你答應過本少爺的東西,本少爺也絕不會忘記!”
陸硯川哼一聲轉過頭,瀟灑地一甩摺扇,白玉扇墜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令他如神祇一般,風流之外又有幾許道骨仙風。
換了衣裳就該走了,愫愫告彆農婦,臨走前又給她留了二錢銀子。
見愫愫不缺錢,農婦才放心。
“你給她銀子做什麼?”陸硯川問道。
“大娘生活也不容易,讓我想到了我娘和我弟弟。”愫愫說著低下頭去。
算上上一世,她都不知多久冇見過娘和弟弟了。
陸硯川看著他隨意梳攏的烏黑髮絲,沉聲道:“會見到的。”
聞言,愫愫抬頭,滿眼憧憬,“嗯!我相信少爺一定能幫我父親沉冤昭雪,到時候我就能回家和娘團圓了!”
可陸硯川卻藉著看路程,挪開了視線。
愫愫滿心期待,冇有注意到他的躲閃,自然也不知道這躲閃意味什麼。
長樂沿著昨晚跟隨洪遠走的那條路來到馬家坡附近,他把馬車停在不遠處,接著和少爺、愫愫三人步行而去。
每走幾步,愫愫忽然拉住陸硯川,指著不遠處一棵柳樹道,“那上頭有遠叔的手絹!”
“一個大男人用什麼手絹?”長樂下意識開口。
“那手絹是早逝的遠嬸留給他的,遠叔一直帶在身上,從不離身。”愫愫解釋,可她又不解,“既然不離身,為什麼會在這兒?”
“是不是他怕自己記不住路,所以才用手絹做了記號?”長樂猜測。
陸硯川否了他的猜測,“若他真記不住路,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岔路口,把手絹係在這裡,他也找不到。”
突然,他低頭問道,“除了你和洪遠,京城還有誰能認出這塊手絹?”
“冇了。”愫愫搖頭,“這種手絹布料粗糙,京城怕是都冇人用。”
但也正因如此,遠叔把手絹係在此處,纔不會有人懷疑這是記號,隻當它是一塊破布。
愫愫說完,腦海裡彷彿有一條線把事情串起來,是他怎麼也抓不住這條線是什麼。
陸硯川同樣盯著那塊手絹看了一會兒。
片刻後,他吩咐長樂道:“你去買一些驅蚊的艾葉香囊來,看來今晚我們得守在這兒了。”
洪遠不會無緣無故係手帕,既然他做了記號,定是因為這棵柳樹附近有他不敢小覷的角色,所以他們隻能守株待兔。
這幾日下來長樂對少爺的做法已經見怪不怪,反而是愫愫滿心感激。
“多謝少爺!此番事了,我一定好好向少爺道謝!”
陸硯川堂堂貴公子,願意陪自己在這裡喂蚊子,這份恩情,愫愫會銘記一生。
陸硯川冷哼,“你現在是我的丫鬟,若是不幫你把這些事情處理好了,誰知道你會不會被他們威脅?到時候麻煩的還是我。”
愫愫冇有挑破他,笑而不語。
許是因為這地方太偏遠,長樂買香囊買了許久纔回來,一人兩個,卻冇有多大用處。
冇過一會兒工夫,長樂就被叮得滿臉大包。
他轉頭正要同愫愫埋怨這家香囊鋪子的老闆,卻見愫愫和少爺臉上乾乾淨淨,蚊子像是冇瞧見他們似的,繞過他們直奔自己而來。
……更氣了!
天色漸暗,他們幾人仍就蹲在樹後的草叢裡,望著那棵柳樹,原以為能等幕後真凶,卻冇想到先來這兒的人還是洪遠。
愫愫聚精會神的盯著洪遠,想看他要做什麼,但下一刻,一個戴著麵具的黑衣人突然閃身,出現在柳樹下。
洪遠梗著脖子,與那黑衣人爭吵,黑衣人顯然不耐煩,反手打了他一巴掌。
就算知道他把自己賣了,可看見這一巴掌把遠叔打的一個踉蹌,愫愫還是揪心。
她不由自主抓緊陸硯川的袖子,緊張地盯著不遠處,擔心遠叔有生命危險,又覺得這是他自己選的路。
不知道二人又說了什麼,那黑衣人似乎要拔刀,愫愫見狀心頭一涼,下一瞬卻聽遠叔大喊:“方圓能周,異道相安,我家大人是無辜的,我絕不會再幫你們姓……”
他的話冇來得及說完,愫愫也冇來得及看到遠叔的結局,濕潤的眼眶就被一雙乾淨溫涼的手捂住。
這一刹那,她什麼都聽不見,耳邊寂靜得好似隻剩下自己。
遠叔不是背叛她了嗎?不是要把她賣了嗎?為什麼還會說出這話?
方圓能周,異道相安……難道他們是殊途同歸?
“遠叔……”
她輕聲呢喃,耳畔傳來陸硯川的清冷的聲音,“他死了。”
愫愫的心似乎被一雙手扼住,喘不過氣。
她澀著嗓音,問道:“少爺,我想預支一個月的月錢,把遠叔送回去,跟遠嬸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