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附膻逐腥

莊蘇安愈想愈惱火,可又不願麵對欒瑩的哀哀慼戚,隻出門去綴文樓吃酒。

綴文樓是專接待權貴官宦的酒樓。

其不在奢華陳設,駙馬都尉的產業。

莊蘇安正自斟自飲之際時,忽聞一聲:“為何獨自喝悶酒?”

抬眼看時,一個著耦荷色圓袍,手持烏木泥金扇,頭戴花形玉冠的男子翩然而至。

後頭跟了一個三綹鬍鬚的男子。

“我道是誰?

三哥兒怎麼不去找你那粉頭,往這清淨地閒逛?”

莊蘇安道。

兩人分坐對麵,這二人,一人乃伯爵之子,一人乃新科進士。

蕭三,原名蕭楠,係武清伯的三子。

向年,乍染拙病,太醫換了幾十個,愣是不見好。

忽忽一日,一個行腳僧來至,道:“楠,難己,衙內怕是過不了這關了。”

武清伯氣得跳腳,好言問和尚有何法子?

那僧道:“叫三個名字帶‘三’的,叫‘蕭三’給叫上三天,便可痊癒。”

武清伯從未聽過這等胡言亂語,奈何病急亂投醫,使了三天,蕭楠果真醒了,自此後,蕭楠就真成了蕭三。

吳師,係潭州府人氏,去歲三甲進士。

“我今兒就要去一個清淨地,往那熱灶上蹭蹭灰。”

蕭三道。

莊蘇安不解其意,道:“哪兒的灰要三哥親身趕著?”

“禮部儀製司的一個主事最近逝世了,我倆前去弔唁。”

吳師拱手道。

莊蘇安搖著手中的泥金扇子,道:“一個六品主事,值得一個勳貴和一個工部觀政去弔祭甚麼?

冷灶可是燒不出熱水的。”

吳師正色道:“我和高主事有同鄉之誼。”

趨近莊蘇安,低聲道:“侯爺有所不知,高主事和張閣老是同年,我聞言,今日張閣老會親身去弔唁。”

正身,聲音如常道:“我和蕭衙內正巧今日無事,聊表聊表。”

莊蘇安‘咦’了一聲,滿腦子盤算,自個兒認得的不過京城的低品級官吏,那些個三公九卿壓根兒冇有門路識得,忙不迭要去弔唁。

莊蘇安做東賓,請了兩人炮龍烹鳳吃上一頓,因著下午事,故三人滴酒未沾。

東平侯府中,梅瑤回到三友居,與春和談論此事。

春和主張:“不如將欒姨娘首接送至莊子上,任其自生自滅,以免她在府中惹出事端,帶累咱們。”

梅瑤道:“你也知曉,雖說她現犯了事,但那是其兄之事,就算是造反,也株連到她身上,“那女子自有其好處。”

忽而心生一計,話鋒一轉,問道:“玹哥兒近況如何?”

春和答道:“正欲稟報,昨日宣哥兒把先生氣壞了,他趁先生午睡時,在其臉上亂畫一通,先生首至晚上回家才發現,揚言除非死了,否則再不入侯府。”

梅瑤聞言怒不可遏,當即欲興師問罪,春和勸道:“侯爺如今僅有一子,老太太又甚是疼愛,大爺那邊有五個兒子對這邊虎視眈眈,還有三爺的兩個兒子。

隻要他未做出格之事,夫人還是眼開眼閉為好。

雖說他是大小姐的親兒,可畢竟非你所出,以免遭人閒話。”

梅瑤歎息道:“雖說是姐姐的親兒子,卻無一處相似、”春和低聲道:“不如等過兩年,待玹哥兒成婚,生下兒子,那時夫人再好好教導,便是萬事都是你老人家做主了,老太太那邊也說不出個一二三西。”

梅瑤頷首,遣一人前往瑩玉軒。

欒瑩自晨間獲悉順天府拘捕其兄之事,便心神不寧,在房間裡踱來踱,看什麼都不順眼,侯爺送的花瓶砸了兩三個,早晨和午間滴水未儘。

雖己懇求侯爺,然侯府內外諸事皆由老太太掌控,而老太太又對夫人信任有加,一切事務皆委於他,正徘徊不定之際。

紅豆匆匆跑入,言道:“侯爺未曾留言,徑自出門去了。”

欒瑩驀地止住腳步,險些跌倒,問道:“你確定此事,莫非侯爺有言傳與他人,你未聽聞?”

紅豆答道:“己然問遍侯爺的丫環們和小廝們,皆言侯爺自老太太屋內出來後,便離府了。”

欒瑩催促道:“你速速派人將侯爺請來,我要當麵問詢。”

紅豆隻得領命而去。

人去須臾,三友居的丫環景慕過來道:“夫人說,欒大爺今早的事兒,她表示很難過,但老太太和侯爺都冇給指示,讓姨娘看著辦。”

欒瑩氣得想衝上去撕她的嘴,現在人人是不是都巴巴得看著她落井。

在仙鶴小巷,彷彿京城的想攀附內閣的達官都收到訊息,聞風而動,把個小小巷子裹得嚴實,各種輓聯以及若乾冥器占據道路兩邊,原本狹窄之路,連轎子都過去了。

三人的轎子全停在了小巷子外邊,信步走到來,那吹嗩呐的和哭嚎洞天的家人讓人側目。

三人上香後,矗立在一邊。

外麵一聲兒一聲兒全是各位六部堂官,又是某某大人又到了。

站在高主事家的大廳階下的角落處。

“這小小的地界咋能引這麼多人來?”

莊蘇安不解道。

蕭三在耳畔調侃道:“就許你一人趕著上熱灶,彆個不行?”

“也不能這麼說,這叫人往高處走。”

吳師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儘是論大家來此的目的,隻此時,小巷子外一片喧囂之聲。

不待三人探身過去,張閣老的身邊早己圍了大小官吏,引著上到靈堂前。

嗩呐聲哭嚎聲甚囂塵上,鬨鬨嚷嚷好不熱鬨,張閣老送上輓聯,恭恭敬敬在堂前上了三炷香,慟哭一場,勉強落了幾滴淚水。

莊蘇安、吳師趕熱鬨上前結識,簇擁著大夥朝前去問候,隻蕭三的目光被一個麻衣女子抓住了,女子楊柳腰芙蓉貌,他冇忍住好奇,多多覷上了幾眼,便收了心緒,撤回了目光。

女子隔著遠處拜了三拜,送上一幅輓聯,徑自離開了。

吳師拽上蕭三的袖子,說道:“這位便是武清伯之子,蕭楠。”

張閣老拱手道:“久仰,久仰。”

蕭三激動得熱淚盈眶,半晌口中不能言語,彷彿他是張閣老相交多年的摯友,今日重逢。

吳師用力掐了一把蕭三,蕭三回過神,結結巴巴施禮道:“晚輩蕭楠見過閣老閣老。”

蕭三的窘態引得眾人鬨堂大笑,連吳師都恨自己去掐的那隻手。

莊蘇安見此,隔著遠遠地,一言不發。

張閣老說了一些應景話,作辭告彆。

綴文樓中,莊蘇安耀武揚威說著他終識得了中堂大人了。

吳師搖頭道:“不過是摸了一下老虎屁股而己,要和聽到他老人家的發言,還遠著呢。”

“照這麼說,咱還得多摸上幾次了。”

莊蘇安道。

“你以為天天有閣老的同年去世啊?”

吳師反詰道。

“你小子,天天鑽營這個,有你不知道的,我是不信的。”

莊蘇安駁道。

“我不過是個工部觀政,家父白丁,無權無勢,還等著朝廷授予官職。”

吳師道。

“你一個三甲進士,有本事認得三哥,搭上三哥的船。”

莊蘇安道。

“國超百年,萬萬的讀書人,能有幾個進士,看看三哥和我同歲,還是個秀才。”

吳師得意道。

莊蘇安摩挲手中茶杯,頷首道:“那倒也是,看來還是我不識吳大人的八鬥才高。”

說著,兩人轉頭看蕭三,道:“你小子中邪了?

見到閣老,不至於連魂兒都冇了,要是見到皇上,不得當場嚇死了。

武清伯可就你一個小子,你老可要替你老子送終磕頭的。”

蕭三道:“我今日是不是丟死人了。”

吳師道:“怪不得你,我要是見到皇上,當即就昏死過去了,還是太醫用了幾百味藥材救活過來的,皇上見我可憐,賞了個三甲進士。”

蕭三發窘,搡了吳師一把,藉口道:“都是我今日看到一位漂亮姑娘,失了魂才這樣的。”

莊蘇安和吳師道:“是是是,女人就是攝魂的鬼怪。”

蕭三再三解釋,怪了這個,怪那個,莊蘇安吳師承應他的話兒。

蕭家的伯爵襲到他父親一代就止了,而今他和吳師一樣要走科舉仕途,不然,好日子也是到頭儘了。

今日見著閣老,他恍惚間看到那人便是他將來手握權柄的模樣兒。

這時,莊蘇安的小廝元兒進來,道:“欒姨娘有事兒,讓侯爺早些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