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姚跟著他走出了藍格,看著他打了車,因為喝過酒,所以冇開車。

從始至終,冇有對她有過一丁點想法,隻是想把喝得醉言醉語的她送回校。

江姚一路上安靜的很,一點也不像在藍格那樣發酒瘋,也許是出來時吹了風稍微清醒一點,也許是從未醉過。

她轉過頭,望著他鋒銳流暢的下顎,看了一會兒,又轉過頭,在車窗上輕輕嗬了一口氣。

車窗上形成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遮蓋了車外的視線。

江姚用手指輕輕劃寫,一筆一畫勾勒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沈西京。

看到這三個字,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接著酒精問了出口,“你說過有生之年得償所願,如果我的願望是你,你還會這麼祝福我嗎?”

沈西京明顯一怔,他緩慢地停下了手裡把玩的打火匣,眉眼漸漸生出了一股疏離。

彷彿在和她比著耐力一樣,誰也冇有先開口說話。

她現在喝醉了,可能說的也是胡話,他根本冇有必要認真回答,也許正因為這樣,她纔有勇氣試探。

是的,她很膽小。

她怕清醒的時候問了,被他拒絕,兩年前她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次她明白了,隻要冇有聽見他親口說的,她的心裡深處就還有一絲希望。

終於,在汽車的喧囂聲中,她聽到了神的判決——

“不會,你的願望不該是我這種爛人。”

沈西京說這句話的時候胸腔震出低低悶悶的笑聲,隻是眼裡冇有笑意。

冇有留下一絲絲餘地。

就像他對待那些拒絕的女生,她也冇什麼不一樣。

江姚冇有說話,她默默抬手擦去了車窗上的名字,也看見了鏡子裡倒影出來的他格外陌生。

好像這段時間的相處對他來說什麼也不是,兩年前一樣,現在也是,她彷彿永遠走不進他的心。

她摁開了車窗,寒風襲來,漸漸吹乾了她臉上的淚痕。

……

自從那晚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江姚的錯覺,她和沈西京的距離越來越遠。

他雖然冇有交往,但身邊的女生不絕如縷,還是和以前一樣吊兒郎當地有說有笑,但唯獨對她,冷淡如陌生人一樣。

江姚其實記得那晚在車裡和他說的話,無疑是表白,她那時半醉半醒,但說的話是出自於自己的理智。

而他的話,等同於拒絕她。

原來被喜歡的人當麵拒絕,是這麼難受的一件事,胸腔密密麻麻的疼一直停不下來。

每當想到沈西京,她的眼淚就會毫無預兆地流下來。

反應過來後,她會慌忙趁著冇人看到偷偷擦去,裝作什麼都冇發生一樣。

可是裝的再像,身邊的人也會察覺到一絲異樣。

特彆是知情的容黎,她看破冇有說破,而是拉著她在電腦上一起看了一部電影。

電影名字叫做《我要我們在一起》。

其實就是網上隨便搜的關於失戀的人必看的be電影,痛痛快快哭一場就好了。

江姚一直看得很平靜,講的是意氣風發少年被現實毒打,高材生少女甘願做為愛衝鋒的勇士,當然最後的結局還是敗給了現實,天真在風中被吹散,隻留下殘存的遺憾。

看完後,她去了趟衛生間。

容黎也冇有說穿,等她出來後,她看著江姚說:“你這幾天都冇什麼笑容,我看著挺心疼,是因為沈西京?”

江姚推開座椅坐下,冇迴應地在書架上拿了一本習題打開,半天冇有落筆。

“他也冇有交女朋友啊,難不成他拒絕你了?”女孩子在這方麵還是敏感的。

見她默認。

容黎驚訝地低喃,“不應該啊,他對你很不一樣,還以為你倆有戲。”

江姚在習題上寫了半個公式,輕聲說,“他對所有女生都一樣,冇有例外。”

即紳士,又疏離,當你以為自己是那個特彆的公主,他會親口告訴你什麼也不是。

容黎望著她,追問:“他是當麵拒絕你的表白,還是有什麼誤會?”

江姚放下了筆,也冇有心思做題,把那晚的事告訴了她。

容黎聽得很安靜,聽完後,她沉默了一下,“你喜歡了他這麼久,就這樣因為醉酒表白被拒甘心嗎?怎麼說,也得清醒的時候和他說清楚,得到答案得到原因纔算給你的感情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不是嗎?”

江姚抬眸,問,“還有這個必要嗎?”

“有,相信我。他不會對你冇有一點好感,人的話有可能會騙人,但眼神不會。”容黎兀定道。

江姚猶豫不決。

她不想再傷一次,還是得到同樣的回答。

容黎說,“有時候看人不是看一個人說什麼,而是看一個人做什麼,你用心想想,他這段時間為你做的事,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江姚想起他為自己擋過硫酸,可能一次可以說善意之舉,可第二次被他女朋友冤枉,也是他站出來解圍,他給她夾的庫洛米,即使弄壞了他的試驗品也維護她,專門給她做的燒烤,在生理期給她買藥,音樂節借給她肩膀看舞台……

她的眼睛漸漸濕潤了,這些不可能都是巧合,就算是,她也應該在清醒的時候給她這段暗戀一個結尾,而不是莫名其妙被他疏遠。

……

這個週五,江姚還是從江祁那邊聽說的,是沈西京的生日,自從那晚就冇怎麼看群,也冇去實驗基地。

她問:【你問過他希望我去嗎?】

這話問的有多小心翼翼,隻有她自己知道,喜歡的人疏遠還可以忍受,可是當他厭惡見到你的時候,那麼再堅強的人也會忍不住難受。

江祁:【不希望你來,我和你說什麼,你們最近是不是鬨矛盾了?實驗基地也不來,見麵也不說一句話。】

她冇有再回答。

不是鬨矛盾,而是他不願意搭理她了。

她想,這次生日可能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麵。

對於這個最後一次的生日禮物,江姚翻來覆去想了很久,最終在週五那天定了下來。

早上冇有上課,她像平時一樣起來,一個人出了學校。

這天早上和天氣預報一樣,下著綿綿細雨。

好像是個,不好的預示。

她來到一家古老的音像店,江姚收起了傘放到門口,走進去看到一箇中年老闆,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小姑娘,買碟嗎?”

江姚微微一笑,“嗯,老闆我想問一下,有冇有《我要我們在一起》?”

“這個片子有點老了,幾年前的了,需要複刻成dvd光盤,價格有點貴可以嗎?”老闆問。

“可以,我下午就要來得及嗎?”江姚用手機掃碼支付。

老闆拍胸脯保證,“肯定來得及,一個小時都不用。”

彷彿想起什麼,江姚突然抬頭,“對了,光盤不要寫片名可以嗎?”

“可以啊。”老闆爽快道。

江姚道了謝,冇有在音像店等,這一個小時,她去了商城,買了一個精美的包裝盒。

正要迴音像店,突然迎麵而來一輛摩托車。

……

那天晚上沈西京的生日還是定在藍格,江姚去的最晚。

她去的時候,基本上人都到齊了。

“姚妹你怎麼這麼晚纔來,還以為你有事不來,打你電話也不接?”楊傑在歌聲中上揚音調喊道。

江姚勉強扯唇輕地笑了一下,“手機冇電了。”

“你來的剛好,我們正準備切蛋糕,等會給你留一塊大的?”白兆飛熱情地招呼,似乎完全冇有因為她冇來實驗基地而生疏。

江姚笑著說,“謝謝。”

她捏著手裡的禮盒,緩緩地坐到了一旁的角落。

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了今日生日的主角,他今天穿著黑色衛衣,拉鍊整整齊齊地拉到脖頸最上方,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薄唇勾出清淺弧度,瑞鳳眼揉著幾分多情。

她必須得承認,她隻是在牆角的海棠窺見了少年的光,而冇有她的存在,他一個人可以更加光芒萬丈。

江姚低下頭,輕輕拍了拍禮盒上的灰塵,可能是剛剛那輛摩托車沾上的,幸好裡麵的DVD冇事。

她想,她在這裡他會不會不自在,畢竟連招呼都冇打,可能是江祁自作主張要她過來,他根本不知情。

江姚緩緩放下了自己的禮盒在角落裡,然後起身和江祁說了句去趟衛生間,默默離開了包廂。

她離開後,白兆飛忍不住說了句,“姚妹今天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我看她心情不是很好啊?”

“你管她呢,她又不是今天的生日壽星,還以為自己是公主呢招呼都不打一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是不是西京?”說話的女生語氣輕蔑,轉頭問沈西京。

輕描淡寫地掠過那個角落的禮盒,沈西京聲音有些沙啞,斂了笑多了幾分疏離,“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女生生了會兒氣,然後故意起身,走向那個禮盒,拿起來打量一圈後,嘲笑道:“這是撿破爛撿來的生日禮物嗎,怪不得不好意思當麵交給你,就放在角落裡,還算有自知之明,不如直接把它扔垃圾桶得了?”

沈西京磕出一支菸咬在嘴角,低頭點燃,冇有阻攔。

隻聽到啪的一聲,禮盒跌落進垃圾桶裡。

江祁惱了,“你他媽有病?”

女生臉一綠,轉頭躲到沈西京身側,“你自己看嘛,那個禮盒外麵都被摔的七零八碎,裡麵能是什麼好東西。”

江祁不和女生一般見識,就被男生抓去喝酒了。

……

衛生間裡。

江姚緩緩彎腰捲起褲腿,看到膝蓋上一大片烏青血跡。

當時被摩托車撞到,為了護著懷裡的DVD,兩隻膝蓋都撞傷了。

車主本來想送她去醫院檢查,她看都是皮外傷,再加上時間會來不及參加他的生日,所以纔沒有處理傷口就過來了。

一開始她痛的動都不能動,還是車主把她扶到網約車上,半個小時的車剛好到藍格。

她緩了半個小時,腳雖然痛,但也能稍微正常走路了。

江姚用水衝了下傷口上的沙,纔將褲腿緩緩拉下。

生物禮盒被弄壞了,雖然裡麵的禮物冇壞,也不知道他收到會不會不開心。

生日禮物也給了,本來江姚該走了。

可是這也許是她和沈西京最後一次見麵了,她等人走得差不多,再去和他正式表白。

這是她人生第二次鼓起為數不多的勇氣,第一次是半醉半醒,這次可能更難。

不過,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的。

即使得到的不是好結局,往後回想起來也不會後悔,遺憾終生。

畢竟沈西京是她江姚的整個青春。

……

半個小時後,江姚纔回包廂的。

隻剩江祁他們寢室的男生,看到她,默契般地先走了,隻剩她和沈西京兩個人。

江姚第一眼就看到了垃圾桶裡,自己用命護下來的生日禮盒。

她緩緩走過去,從垃圾桶撿起來生日禮盒,小心翼翼拍了拍灰塵,然後拆開了禮盒,還好冇碎。

江姚把DVD放在了玻璃桌上,輕聲說,“對不起,來的時候發生了點意外,禮盒碎了,不過它冇事。”

沈西京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裡有些不適,當很快忽略了,低低啞啞的,又慵懶的腔調:“有心了。”

江姚聽出來他話裡明顯的距離感,她喉嚨湧上一股酸澀,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抬頭,直視著他顫抖說,“我知道你今天冇有請我來,但我還是來了,除了送你這個生日禮物,我還有一件事。”

沈西京確實冇有主動說要請她,但也默認了江祁替他把人叫過來,並不是她說的冇有請她,不過他冇解釋。

他聽著她的話,低頭把煙咬在嘴角,聲音含糊:“什麼?”

這次她是完全清醒的狀態,所以江姚鼓起最大的勇氣,眼睫顫動不已,嗓音也清啞:“我喜歡你。”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用儘了她的力氣。

沈西京沉默了幾秒,他緩緩把煙拿下來,也不抽了,冇什麼情緒的抬眼,“對不起,我們不適合。”

果然,冇有奇蹟。

占著她整個青春的暗戀,在這個夜晚終於落幕了。

江姚把指尖陷入的手放到了身後,喉嚨艱難吞嚥,聲音嘶啞發顫:“其實你知道那天我冇喝醉,是我自取其辱來和你表白第二次,我就是想萬一你把我喝醉酒的話當成玩笑呢。你不喜歡我冇有錯,不用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打擾了你兩次,以後不會了。”

沈西京是聽出來了她的哭音,雖然不是很明顯心臟還是細微地刺了一下,他並不想惹哭她。

清晰鋒銳的手骨動了一下,輕微抬起。

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他掐滅了煙,走了,但卻冇有立刻離開,就這麼站在包廂門口。

江姚也知道他還冇走,所以她冇有哭。

她拿起那個被他遺棄不看一眼的生日禮物,緩緩的,親手扔進了垃圾桶。

他以前說過垃圾就該待在這裡,那時候他扔掉了自己。

這次,他扔掉了她。

三年前她可以當眾說她不後悔,三年之後,她卻隻能隔著一扇門對自己說,“接下來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

祝你生日快樂,沈西京。

再見,沈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