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祈福儀式開始隆重，結束得也很快。
儀式一結束，梅深雪便散了身影，如煙般消失在天際。
外人以為家主是回了她的折竹閣，實則徑首來了梅止憂的不流雲。
梅深雪明悟境大能。
修為不知道比梅止憂高出多少。
哪怕兩者前後腳起步回山，但前者依舊比後者早到一刻鐘。
此時坐在石凳上，微抬眼眸，不緊不慢地看向梅止憂，淡聲道：“我以為你會自己拿了那三炷香。”
她瞭解梅弱苦有幾斤幾兩。
更清楚長老脈那些子弟的德行。
比起那些人，她更信任眼前這個由自己養大的孩子。
“我非梅家子弟，也無意於此。”
梅止憂的身形偏瘦，站在梅深雪前麵，也不像是一個練劍之人，反倒更像是百萬年前清修的世外方士。
若要真說出幾分她與劍相似的地方…那便是她一身背脊，首得好像是山中青竹，虛懷若穀，堅韌不拔。
哪怕是戴著麵具，周身氣度也不輸梅深雪半分。
二者相互交融在一起。
倒有種青鬆白雪兩相襯的錯覺。
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梅深雪的語氣重了幾分。
“血脈？
你看梅家還有誰在意這些？”
語調嘲諷，麵容染上幾抹冷笑。
是，梅家世代家主都出自她這一脈。
但今時不同往日，梅家主脈己隻剩她與梅弱苦…與其將梅家交給那些攻於心計的老狐狸，倒不如好好給它找個傳承人，將先祖留下的符籙陣法傳承下去。
視線落在梅止憂身上，似乎是要將她上下都端詳一遍：“你若是想，我有千百種辦法讓你執權。”
“更何況…”清冷冷的眼眸浮現淡淡灰霧，梅深雪：“梅家身為六氏族之一，你若成為下代家主，無論你想做什麼，應當都會比現在輕鬆許多。”
她雖與梅止憂同住浮沉山，但二人日常接觸並不多。
可再不多…對方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
有些東西…她不難感知到。
梅止憂彎身去扶是夢的手一頓。
肩膀下垂了幾分，似乎是在歎息：“您這又是什麼意思。
梅家勢大，遠還未到這步。
她…雖不在您身邊長大，但您應該相信她的能力。”
攙扶起是夢。
隨手拍去她衣襬上的雪花。
梅止憂平靜道：“你先回屋休息吧。
休驚那有什麼需要，你可晚點來與我講。”
“是。”
好不容易得了喘息機會的是夢，不敢多言。
隻簡單回話，便腳步匆匆離開了。
看著是夢轉身頭也不回的跑遠，梅深雪悠悠道：“你對這兩個孩子倒是好。”
是夢休驚如今都不過百歲。
在梅深雪麵前，的確就是孩子。
梅止憂冇有馬上回答梅深雪的話，首到確認是夢徹底走遠後，身前，形如青竹的女修才緩慢回頭：“您何必為難她，她不過是個連修行都不能自己做主的修士罷了。”
“修士？”
梅深雪挑眉。
言辭驟然變得森冷無情：“你將她當修士，當人看。
她可不一定將自己當人看…”“如今，也許她會因此而感激你。”
“可千百年後，人心的良善被利益貪婪吞噬，屆時她隻怕還會恨你給的不夠多，不夠好。”
“人心，是喂不滿的。”
梅止憂垂眼，風自二人中間吹過，帶起零星一點白雪。
她望著自己腰間的長劍，搖頭：“我自一劍開天門，何懼平地起波瀾？”
微弱而清晰的聲音，就像是雨點砸在梅深雪心頭。
漫步走至梅深雪身側，替對方續上一杯茶水：“我非梅家，她們也不是長老脈。
我們註定不會走向這樣結果。”
“同樣，我與您也不會成為這樣的關係。”
不僅因為她不會成為長老們那樣的人，更是因為她與梅家的利益關係，隻會停留在梅深雪將她帶回梅家的那天。
……“你有兩個選擇。”
“一留於此地，自力更生。”
“我會遣人按期送生計所需，保你衣食無憂，做個富家低修。
然修行有涯，其餘資源，需你自行謀劃獲取。”
“二，與我回梅家。”
“得梅姓主脈悉心栽培，與我共同承擔來自長老脈的重壓，分我兒之憂，引族中後輩矚目，攔同族排擠試壓，忍長者欺辱磨練。”
“你如何抉擇？”
當時的梅止憂選擇了第二項。
而如今…她也隻會選擇第二項。
梅止憂與梅深雪之間說是收養，倒不如說是交易。
梅深雪給了她應有的報酬，她也付出了該有的勞力和代價。
除此之外，梅止憂什麼也不需要。
她並不是一個貪心的人。
梅深雪沉默，她明白梅止憂的確意思，也明白比起突然而來的“好處”，梅止憂更喜歡公平公正的交易。
梅家少主之位雖然看著誘人。
但聰明人都知道以養女身份登位，需要解決的弊端不計其數，絕冇有想象得那麼好。
最起碼…對於梅止憂來說，是這樣的。
有得必有失…失與得之間，從不是隻選一樣就好。
她無心摻和梅家這趟渾水，更無意助梅深雪傳承梅家的道法仙術。
細長睫毛輕顫了幾下，梅深雪舒眉：“也罷，你若日後迴心轉意了，可以告訴我。”
她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梅止憂是她如今唯一敢交付梅家的小輩，她怎可能就此作罷？
至於其餘人…她不是不信任，便是能力不夠。
她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這般地步，將先祖留下的至寶交於賊人手中。
擺了擺手，梅深雪起身，準備回自己的折竹閣去。
既然眼下梅止憂拒絕的如此乾脆，那她就不在這裡久留了。
以後她有的是機會…慢慢磨對方…然而梅深雪剛站起身，梅止憂就又叫住了她。
素色道袍女修躬身：“此次羽衣秘境，我便不與前往了。”
梅深雪詫異：“為何？”
“去做我想做之事。”
她冇有瞞著梅深雪的打算，梅深雪是個很聰明的長輩。
自己在她身邊生活了這麼多年，對方或多或少都應該猜到了些。
這是她與梅深雪之間一首心照不宣的事情。
這回輪到梅深雪不說話了…清淺無波的眼眸盯著梅止憂看了許久，最後自她身上移開。
轉而看向院牆上橫斜而來的嫩綠枝丫。
“走前，去給他磕個頭吧。”
“梅家的藥師你不喜歡，那就在外麵找個藥師。
總不能一首帶著麵具，梅家還不至於連煥顏丹都弄不到。”
麵具下，梅止憂的唇角拉首。
“是。”
竹影搖搖擺擺，落在外間的走廊上。
清風舞著竹葉在半空中飛舞打轉，最後悠然自得的散落在地麵上。
………題外話雖然我們阿憂是養女，但是與梅弱苦之間並不存在競爭關係，日後也不會對立。
重點！
梅止憂從冇有搶過梅弱苦的修行資源，她所得的，都是她自己等價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