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秋日晨間,滿地金黃的銀杏樹葉都泛上了一層淡色光暈,將整座林間映襯的好像人間仙境。
婆娑柔美的銀杏樹下,一尊披著黑袍的枯瘦人影好像野狗似地趴在馬屍上,生著尖利指甲的骨手正捧著一根戴有銀鈴腳環的玉足撕咬啃食。
少女的腳趾瑩潤如玉,但更像是美麗的罌粟,令饑餓許久的黑袍發出幾聲饜足的喟歎。
不遠處躺著數具殘缺的人屍,目之所及儘是血淋淋的斷臂殘肢,少女清麗的麵容染著血,麵帶驚恐色眺望南方,那雙失了神的瞳孔深處似乎還有未流露出來的希冀。
慾壑難填,黑袍骨瘦如柴的身體裡似乎藏著一隻貪得無厭的饕餮,便是這點血食遠遠不足以填補黑袍的**。
黑袍茹毛飲血的吃著,就在這時,林間的風又起了。
驟然席捲而至的冷冽秋風將地上的銀杏樹葉掃飛,落葉以塵沙為伴,盤旋而上,在林間舞出一條金黃的綵帶。
緊接著,一道輕靈笛聲於風中而來,清澈如山泉的笛鳴攜著能夠蠱惑人心的力量在這片密林中奏響。
明黃的葉撲簌簌地落下,風撥動“沙沙”的輕吟,偶爾從深山中伴起的獸鳴,都像是在為了這場完美的表演自甘落入陪襯,天地亦為之沉醉。
黑袍卻彷彿置若罔聞,寬大的黑袍獵獵作響,露出被遮掩的詭異麵孔。
一張麵目全非的骷髏邪麵,鼻子像是被削去大半,整張麵孔的皮囊又像是被東拚西湊縫合起來的一樣,大麵積都是發綠了的腐屍皮肉,坑坑窪窪的表層還沾著粘液。
還有零星的一些如嬰兒似地白嫩肌膚貼合在上麵,好像青苔上的一抹白痕,深陷在眼窩中的灰白瞳孔裡麵充斥著血色,隻一眼便令人毛骨悚然。
“嘎吱,嘎吱……”黑袍灰白的眼眸微動,耳邊傳來不疾不徐踩在枯葉上的足音,愈來愈近。
少女白皙的小腿被黑袍啃食的皮開肉綻血肉橫飛,直到看見自林間從容走出的青衣身影,黑袍驟然抬起一張猙獰麵孔,目露凶光。
“是誰?”嗜血可怖的森羅鬼麵,血口翻出獠牙,瞳孔灰白,眼底猩紅,聲音沙啞的過分,像是碎石摩擦花崗岩激起的刺耳魔音,聽得讓人頭皮發麻。
“人類?”黑袍看清來人,灰白眼眸跳動,口齒生津,他還從未見過這般出塵的人兒,看上去比他剛剛品嚐的人類還要美味。
黑袍鬼怪不禁舔了舔還帶著血腥味的嘴角,目光幽幽玩味十足:“真是送上門的美味啊。”
“人類,你難道不怕吾嗎?”
黑袍見男人麵色始終淡淡,詫異一瞬,語氣森然。
青衣男人默然不語,一襲翠色青衣垂下去的衣襬隨著男人的動作輕盈而動,三千青絲如瀑般披在寬肩之後,迎麵射來的晨光穿過層層葉影落在身上,襯的男人越發出塵,宛若謫仙。
“該死。”黑袍鬼物感到羞怒,他一己等鬼物,何時會被一凡人所忽略的如此徹底?
“人類,你難道不怕成為吾的食物?”黑袍陰冷的目光落在男人臉上,可男人卻仍絲毫不覺,腳下動作一步未止,不疾不徐的繼續朝他走來。
“很好很好。”黑袍冷笑,他還是頭一次在一個人類身上感覺到了低人一等的滋味:“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吾給你個痛快。”
話音未落,似乎也並未想過得到應答,黑袍不做猶豫的抬起手,隻見染了血的枯手頓時浮起一層渾濁黑氣,緊接一道暗光閃過,凝如實質的黑色爪印頓時憑空而起,攜迅雷之勢朝著青衣男子抓去,蕩起一陣震耳的破空聲。
龐大的爪印遮天蔽日,直將金黃的銀杏樹林都變得陰沉下來,青衣男子卻神色未變,腳下動作也未見停歇。
黑袍的攻擊近在咫尺,甚至將青衣男子垂在身後的三千青絲都揚起了弧度,隻差一步之距便要撲在男人身上。
黑袍臉上還掛著殘忍的弧度,眼裡盛滿戲謔,此時此刻他已經想好了一十八種處置這副皮囊的法子,但是卻不知這一切都是他的癡心妄想。
下一瞬,隻見空中像是蕩起了無形漣漪,黑袍的攻擊最終消弭在青衣男子的眼前,甚至冇有讓男人表現出一絲的動容。
男人不悲不喜的看著眼前鬼怪,腳下動作不止,古井無波的冷峻麵容似是沉著一塊萬年寒冰,渾身都散發著拒人千裡的冷意,好像一切都無法讓他產生波瀾。
清冷俊美的臉龐,五官如刀刻斧鑿般分明,眉目如畫,尤其一雙淡漠至極的鳳眼,直教人有種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距離感。
男人與黑袍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眨眼間便是數步之遙,腳下遍佈的殘肢斷臂極好的襯托起此刻的風光,縱然眼前是屍山血海,魑魅魍魎,男人的腳步亦不曾停歇。
便如那雙眸子表現出來的一般,即便同為人族,麵對滿地被嗜咬的殘屍,男人如畫的眉眼上都未曾出現分毫動容,黑不見底的眼眸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流露。
黑袍預感不妙,青衣男人雖八尺有餘,可在黑袍看來仍然不過爾爾,但就是如此,看似一掌就可以拍死的人類竟給了他如山嶽般的壓迫感。
“人類,你成功激怒了我。”黑袍似是被男人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氣急,全身黑袍瞬間鼓起,身體跟著膨脹起來,手裡出現一把用人骨拚湊而成的骨刀。
“去死吧!”
近四米高的巨大骷髏,舉著一柄兩米的長刀猛然朝麵前男人的身影砍了下去。
“轟……”
塵沙混著枯葉四處亂揚,原本男人站立的地方已是被骨刀砍出一條溝壑,男人的身影消失無蹤。
忽然,一道青色光影閃爍,不知何時男人已然出現在了黑袍身後。
青衣男人不言一語,仍是那副萬古不變的神情,腳下似是出現神秘道韻淩空而立,青袍獵獵,宛如仙人。
緊接著,隻見他抽出彆在腰間的玉笛,在黑袍頭顱上輕輕一點,四米高的巨人轟然倒塌。
一抹黑光劃過,男人鳳眸微動,便見那道黑光已經鑽入了一具殘屍中。
殘屍缺了一半的身子,當黑氣冇入後卻是瘋長出畸形肢體,然後跟狗似的以四條腿朝著洛陽的方向狂奔。
青衣男人看著鬼怪駕馭殘屍遠去,神色莫名。
半晌後,銀杏樹林之中,徒留滿地屍身和一道深深的溝壑,青衣男人再次失了蹤影。
倏然,林間又颳起一陣大風,像是下了一場明黃色的落葉雨,地麵上出現幾座落葉與塵埃堆成的小墳。
其中一座小墳上披著紅綢,一串銀鈴也落在了小墳之前,在風中輕輕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