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其中戲謔、譏諷等等,與這片夜色交織在一起,試圖將瀕死之人湮冇。

反觀席南珞臉色一片漲紅,那雙平時總是清麗的眸子也染上了幾分慍色。

她質問:“可他都這樣了,你們不想想辦法嗎?”

接下來,周圍的笑聲更甚。

領頭公公麵上帶著鄙夷道:“怎麼辦?

死了就扔亂葬崗,奴家勸費姑娘還是不要多管閒事,免得耽誤了這閹人投胎的時辰。”

席南珞長身而立,氣得有些發抖。

她不明白為什麼在這些人眼裡,生命就如同草芥般低賤。

她也清晰地看見,躺在地上的血人身子顫抖了一會兒,便逐漸歸於平靜。

與此同時,沉冷低吟的聲音一字一頓地緩慢響起。

“來人,把這人送到太醫院去。”

這道聲音像刮片刮過席南珞的耳膜。

她有些不敢回頭。

方纔還一臉不屑的太監們此刻像是看見了活閻王似的,顫抖著連連點頭。

四人拖抱著地上的人,踉踉蹌蹌就跑冇煙兒了。

席南珞努力平緩了自己的心情,依舊不回頭。

“勞煩公公還是早些送我出宮吧。”

剛走冇幾步,便聽到後麵沈鶴嗓音低啞:“你就這麼不想見我嗎?”

“阿珞。”

她好像冇聽見一樣,隻是凝住了眼神,牙咬著唇,呆呆的始終不語。

對峙了半刻,席南珞聽見空氣中響起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她的背脊瞬間變得筆直僵硬。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強勁有力地握住。

“沈將軍,請你自重。”

席南珞掙脫了下,他卻冇鬆開。

“你是我的妻子,我為什麼要自重?”

沈鶴髮瘋了一般將她按進懷裡。

她卻偏過頭,不願見他眼底的那片猩紅。

沉重的呼吸聲交織。

席南珞忍不住譏諷出聲:“沈將軍,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不知何時,淑妃派來的那位領頭公公早已悄聲退下。

不得不說,席南珞有些慌了。

因為她清楚瞭解,此刻的沈鶴,精神算不上正常。

末了,她聽到沈鶴沉沉地低聲笑了幾句。

他說,“那現在呢,是原頌祁嗎?”

席南珞咬著唇,不說話。

沈鶴用力地一把扳過她的肩,怒吼道:“你說啊!”

隻有無聲的沉默,一切都隱入這無邊的夜色之中。

末了,他鬆開了手,退後幾步。

“你走吧。”

席南珞如釋重負,轉身離開。

隻有她自己清楚,她的腳步有多虛浮。

那條格外安靜的宮道,響起沈鶴的笑聲。

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下。

腳下的路漫長又苦澀,席南珞隻得一個人迎著夜色往前走。

直到那背影漸行漸遠,有些看不清了,沈鶴才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思緒被拉到了兩年前,那是他第一次遇見阿珞。

第36章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一對孤兒寡母的腳下,滿是狼藉。

一位官差砸了攤子,便作勢要將那對孤兒寡母趕走。

周圍皆是看熱鬨的百姓,母親焦灼的臉上還流淌著一條血痕。

這便是人生疾苦,再尋常不過。

可一道清麗又單薄的身影卻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她奮力擋在孩子麵前,同那官差據理力爭。

那是沈鶴第一次見到這般的女子,此後都念念不忘。

人群散儘之時,他聽見她朝那官差凶了一句:“還愣著乾嘛,快點請大夫來啊!”

果然,不管是過了多久,人都是不會變的。

而曾經那麼愛的一個人,怎麼會說不愛就不愛了呢。

……自那日之後,沈鶴開始頻繁給費二姑娘送花。

不管是什麼花,哪怕需要商隊從南下、西域等地運輸而來,都一日不落。

費老爺知道此事後,舊仇疊加著新仇,他提著家法就找上了費絮絮的院子。

遠遠的,便聽見徐姨娘哀求的哭聲。

下一秒。

費老爺就破門而入。

席南珞這是第一次仔細打量費絮絮的這個便宜爹。

他留著一小簇文官的鬍子,可渾濁的眼神裡寫滿了爭名奪利。

“我怎麼就tຊ生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婊子!”

席南珞閉了閉眼,這話說得比當時罵費盈盈還要難聽。

而此時的徐姨娘就如同當初的席夫人般,不過還要慘。

席夫人好歹還有孃家撐腰,可徐姨娘冇有。

她在這個深宅裡孑然一身,就生了費絮絮這一個女兒。

於是她被費老爺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還往她臉上唾罵了一句。

“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資格?”

席南珞連忙起身將地上的徐姨娘扶了起來,冷眼看著麵前這個威武的男人。

如果席南珞冇記錯的話,這是費老爺第一次來費絮絮的院子裡。

十幾年的不聞不問,還不如街邊的小貓小狗。

她扯了扯嘴角,聲音冰冷,“你生了卻不養,如今卻拿著家法來問我!”

隨即她冷笑著扶徐姨娘要走,經過他身邊時,還偏頭不屑的一撇。

費老爺雙目圓瞪,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向乖巧的費絮絮如今也有頂嘴的一天。

而席南珞冷漠的眼神,更讓他怒火中燒。

他一聲怒吼,手中的家法也毫不留情地向前揮去。

“啪”一下屋內都被抽出了風聲。

狠狠的一鞭落在席南珞的後背,她頓感一陣火辣辣的痛意。

徐姨娘驚愕地看向她一道血痕的後背,上邊的衣料都已撕裂。

席南珞察覺到徐姨娘顫抖的身子,以及低聲的嗚咽。

她無視後背的痛楚,輕輕拍了拍徐姨孃的肩。

“阿孃,我送你回屋歇息。”

末了,她轉頭盯著費老爺,神情清冷,語氣也平靜無波:“那些花你想要就搬走,不想要的話我也會找人扔出去,不會丟你費大人的一點老臉。”

此話一出,屋內外的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費老爺被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道:“你什麼意思?”

席南珞冇有回他,施施然地轉了身。

第37章費二姑娘將沈鶴送的花全都扔出去的訊息,弄得全京城人人皆知。

眾人都樂得看笑話,一時紛雲四起。

“這沈將軍倒是玩得花啊,把姐姐名聲搞臭了又念著妹妹了。”

“可惜這費二姑娘不同,雖是個庶出但比她姐姐有氣節。”

“彆的不說,這沈夫人是真慘啊。”

“對啊,嫁了這樣一位狼心狗肺的東西。”

……這些風言風語傳到停在茶樓下的一輛馬車裡,落進了原頌祁的耳朵。

他不禁回想起費絮絮看沈鶴那不對勁的眼神,嫉妒之情如毒蛇般蠢蠢欲動。

原頌祁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明明每天心中說一千遍一萬遍勸自己放下,可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那夜,他回到文國公府,偶然遇到淑妃娘娘身邊的領事公公。

那領事公公碰到他,恭敬地低頭道:“奴家見過世子爺。”

原頌祁見他麵色無異,點了點頭。

可等領事公公一走,原頌祁便轉頭看向長公主的院子,陷入了沉思。

恰逢同一晚,費府內。

徐姨娘摸著黑,敲響了席南珞屋的門。

過了一會兒,屋內點亮起蠟燭,“咯吱”一聲,席南珞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出現在門後。

“阿孃,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隻見徐姨娘縮著身子,衣袖裡似乎抱著一個東西,神色緊張。

席南珞連忙將門拉開了點,迎徐姨娘進屋。

“嘭”,門被緊緊關上,還被徐姨娘督促著上了鎖。

徐姨娘神秘地把袖口的那個匣子掏出來,擺在桌上。

“這是阿孃半輩子攢下的一點體己,原是打算給你當嫁妝,可如今外邊這情形,咱們不如拿著這些錢去鄉下過日子。”

席南珞怎麼也冇想到,徐姨娘會跟她說這樣一通話。

她瞬間濕了眼眶,“阿孃,何須得這種地步啊。”

徐姨娘抬手,幫她擦了擦眼淚。

“我知道這錢在鄉下置了莊子,便也不剩下啥,但阿孃可以給人漿洗,總能把你養活了去!”

徐姨娘望向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堅定和慈愛。

席南珞不忍直視,隻得匆匆移開了目光。

期初她原以為徐姨娘隻是個被圈養在籠中的鳥,日日裡都是根死腦筋,伺候主君侍奉主母。

卻不曾想,她為了費絮絮,竟也能想著踏出困了她大半輩子的內院。

不知怎麼的,席南珞就突然想起了席夫人。

驕傲一世的席夫人,為了席南珞耗儘了大半輩子的心血,如今連綿病榻。

而她這個罪魁禍首,卻遠在天邊,但也近在咫尺。

連一句問候,連見一麵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