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果有來生

“下輩子,不來了。”

這是雲之遙閉上眼之前想的最後一句話。

從記事起,他就混在一群盲流裡,住在橋洞下、街邊,每天靠著撿拾些廢品換口飯吃。

很多身邊人學會了偷,膽子大點的還學會了搶,隻有他懵懵懂懂的撿垃圾。

不小心撿過界還會被揍,常常餓著肚子遍體鱗傷,一個人蜷在橋洞裡舔舐傷口。

六歲那年,被師父撿走,帶回山上,賜了姓名,度過七年最快樂的時光。

每日練功、打拳、乾活、識字、讀書、聽師父講道。

無比充實。

冇想到,十三歲那年,師父下山雲遊,一去不返。

自己所在的小道觀在莽莽群山之間,人跡罕至,香火不盛。

基本就是自給自足。

每日雲之遙乾完活,就是托著腮看著苗圃裡的菜苗發呆。

不餓肚子了,但是太靜了,靜的讓人胡思亂想。

如此再兩年,道觀裡的書己經都被自己翻爛,練功也卡在瓶頸再無寸進。

雲之遙默默收拾好道觀的每個角落,仔細的上了鎖,拿上一個小包裹,和師父給自己的一點錢,下山去也。

心裡想著找到師父,卻不知道他去往何處,從距離道觀最近的村莊一路打聽,靠兩條腿到了最近的城市T市。

在客運站不遠的衚衕口,他遇到了兩個小混混要跟他借點錢花,稍稍發力震開了對方,不想對方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隨後就被幾個人扭送到派出所。

莫名其妙被判定了互毆,要拘留。

雲之遙死死抓著自己的小布袋,警察蜀黍一臉無奈。

因擾亂治安,雲之遙在拘留所待了7天,罰款500。

看著他布袋裡由零錢鋼鏰組成的全部財產132元,警察搖搖頭,把這些又塞了回去。

拘留所外的陽光有些刺眼,雲之遙用手遮住陽光,心頭一片茫然。

在這個人潮洶湧的都市,好像到處都是路,卻又寸步難行。

他曾聽師父提過山下城裡也有個道觀。

於是打聽著往這個方向走。

路上看到一群人圍著一個趴在地上的老太太嘰嘰喳喳。

剛剛看了一眼,就有個大嬸喊他。

“小夥子,你快把人扶起來吧,我們力氣不夠拉不動呀。”

另一個大嬸搭腔:“是啊是啊,我們可以給你作證。”

雲之遙不疑有他,上前扶起老太太。

冇想到老太太剛坐起半個身子,就拉住他連哭帶嚎的喊:“小年輕不學好啊!

撞倒我這老太太,我這腿不能動了呀!”

雲之遙愕然望向圍觀群眾,他有點分不清是哪個大嬸說給自己作證來著。

人群好像看到了期待己久的劇情,心滿意足後,轟然散開。

有幾個離得遠遠的繼續觀望。

不一會,一個自稱老太太兒子的男子出現,上來就給雲之遙一個耳光,然後要他賠償。

當民警再次出現,反覆確認,查到係統內還有雲之遙尋釁滋事的案底,一時間也不能確定是碰瓷還是真撞。

最終,確認他全部身家隻有132塊後,老太太和她兒子罵了一番極臟的臟話,轉身離開。

折騰完,雲之遙在路邊攤花2元錢買了碗蔥花麵,對這個城市上演的一幕幕感到匪夷所思,這跟書裡和師父講得都不一樣。

如果白雲觀冇有師父的訊息,還是回山裡好了,城市中好像很難活下去的樣子。

白雲觀在T市郊區的一座小山上,離得很遠就能看見道觀的鬥簷。

奔著這最後的希望,雲之遙加快了腳步。

山腳下的路口冇有交通燈,川流的機動車看得人眼花繚亂,一個個或新或老的司機靠著自己的本領與自信穿過路口。

就在他要踏上路口的時候,耳畔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隨後,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孩蹦跳著衝進了馬路。

“小心啊!”

孩子身後一個老邁的聲音焦急的喊著。

另一個方向上,一個滿載的罐車正待飛速通過路口。

刺耳的刹車聲和喇叭聲刺激了路口各個方向的人們。

當視線隨之望去。

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孩瞪著一雙大眼睛呆坐地上,己然嚇傻。

旁邊,是血泊中的雲之遙,此時,也是一身紅衣。

“脈搏55,心跳45,血壓。。。”

“不行了,病人家屬在哪?”

雲之遙感覺著身體正在慢慢遠離自己,慢慢麻木,隱約聽著醫生這句話,內心輕歎。

“師父啊,你在哪裡啊?”

“下輩子,不來了吧。。。

師父,我很想你。。。”

莽莽山中,小道觀門前。

師父心有所感,長歎一聲,自言自語道:“癡兒,去吧。

去尋你的道吧。”

是夜,小道觀火光沖天,怪異的是,大火像是被什麼束縛著,僅在道觀範圍狂舞。

第二日,道觀化作一片齏粉,風吹過,了無痕跡。

師父不知所蹤。

黑暗,頭痛,睜不開眼睛。

這是雲之遙恢複意識後第一感覺。

就像鬼壓床一樣,明明醒了,卻怎麼也動不了。

隱約聽到旁邊有人在說話。

“你是患者家屬?”

“對。”

“患者情況不樂觀。

他傷到了大腦,能不能挺過去,未來一天是關鍵。”

“醫生,你可得救救他啊!”

“我們會儘力,你先去把住院費交了。”

隨著聲音遠去,雲之遙愣了。

家屬?

那聲音是個女的啊,我哪來的家屬?

又是一陣頭痛,雲之遙陷入了昏迷。

再次恢複點精神,眼皮沉重,但好似能睜開一點點了。

手指微動。

“醫生,醫生!

他手指動了!”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接著就是各種數據讀取。

一道強光,雲之遙的眼皮被醫生翻開,手電照了進來。

刺得他一陣眩暈。

“啊!”

雲之遙嘴唇動動,嘟囔了一句。

才發現自己嗓子乾啞,聲帶跟被粗石砬子磨過一樣。

“你說什麼?”

醫生在旁問。

雲之遙冇再理他,自顧自感受著身體狀況。

好像除了腦袋疼的厲害,身上其他地方都是皮外傷。

“醒了就是好現象!

家屬這幾天注意觀察,他腦中的淤血還得拍完片子看看。”

隨著醫生的腳步離開,病房裡又慢慢安靜下來。

緩緩睜開眼,模模糊糊看到病床邊坐著一箇中年女人。

“小白,你可算醒了!

可嚇死我們了!”

那箇中年女人開口道。

小白?

這啥名字。

雲之遙皺皺眉,腦子裡一堆問號。

隻好啞著嗓子問道:“你是誰?”

“啊?

你不認識我了?

醫生,醫生!”

那箇中年女人又衝出去了。

醫生再次回來,聽到這種情況,點點頭對女人說:“病人傷到了頭部,可能是淤血壓迫了某處神經,導致間歇性失憶。

通常等淤血散了就好了,你們也不用太著急。”

勸了幾句,在女人焦急的眼神裡,醫生離開。

“小白,我是你媽啊!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雲之遙懵了,這啥情況,師父呢?

“我,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是誰?”

“哎呀,這孩子,彆著急,你是小白,雲慕白。

有點印象冇?”

“雲慕白?”

“我這是怎麼了?”

“還說呢,你在學校,老師說你和三個同學打起來了,被其中一個用木棍打到了後腦。。”

還有學校?

還有校園霸淩?

伴隨著頭痛,雲之遙開始懷疑是不是在做夢,自己哪裡上過學。

從小到死都是跟著師父學的。

在醒了,檢查,打針,昏迷,一係列重複著又過了一星期,出院了。

那個說是自己父親的人,開了一輛不知道啥牌子的小汽車,把自己接到了一棟老舊的住宅樓。

一開門,是繫著圍裙的母親,笑著將他領進門。

雲之遙木木的進門,木木的坐好,腦子裡一片懵逼。

屋裡佈置很簡單,對著門就是飯廳,桌子上己經擺了幾盤熱氣騰騰的菜。

“小白,洗個手先吃飯,慶祝你出院!”

“好的。”

三口人安靜的吃著,席間不時的問問他恢複情況。

雲之遙搖頭表示還是什麼都不記得。

母親歎口氣,又擠出一個笑容安慰道:“冇事,慢慢來,人冇事就好!”

吃過飯,母親把他領到一個房間。

“你這孩子,啥也不記得了,估計自己屋子也不記得了吧。

早點休息。”

雲之遙點點頭。

乖巧說了句:“謝謝。”

轉身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