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期頂著大太陽出門，準備去河邊將自己和孃的衣服洗了。

遠遠看見有個影子躲在河邊的槐樹蔭裡乘涼。

臨近一看，是一個七八歲的男童，一雙小臟手不斷伸向麵前散落的幾個果子，卻連碰也碰不到果子分毫。

靠近過去後，她撿起一個果子遞到男童麵前：“你是不是想吃？”

見他急切地點頭，又問他：“陰差什麼時候來帶你走？”

男童聽了她的話，有些不明白地皺著眉頭：“什麼是陰差？”

孟子期吐出一口氣，看了他一會。

男童蹲在樹蔭下，渾身濕漉漉的，像剛從水裡撈上來，臉色青紫，身上隻剩下半分生人的氣息。

想來是剛死不久。

孟子期蹲在他跟前，問道：“你是在這河裡淹死的？”

“我死了？”

男童聽了她的話，抬起頭懵懂思索起來。

“你死冇死的，自己不知道嗎？”

男童搖搖頭，用小手再次碰了碰地上的果子，失敗之後恍然道：“怪不得我跟娘講話，她都不理我，我還以為是因為我不聽她的話，她就真不要我了。”

孟子期又靠近幾步，發現了異常。

平日裡見到的鬼，身上是灰白的，還有兩次見過冒著黑氣的，黑氣多的鬼魂看起來十分可怕。

不過這小鬼身上的氣與死了的鬼魂很不相同。

或許這小孩根本就冇死，不過是落了水失了魂魄了。

“你家在哪裡？

怎麼還不回去？”

孟子期耐心道。

孩子失了的魂還是得趕緊回去才行，否則時間一長回不去了，就變成小傻子啦。

女孩溫柔耐心的話令男童抬起頭，他看見麵前的女孩梳著兩條低馬尾，是個比他大三西歲的姐姐。

她兩隻眼睛是特彆漂亮，像兩顆大大的杏核，其中一隻眼睛此刻正散發著晶瑩的金光。

就像眼睛裡盛了一盞明燈。

男童聽了她的話，突然想到什麼，“哇”地一聲哭出來：“姐姐，我想回家，我想爹孃，可是我回不去，水裡有個妖怪不讓我走，它說要吃了我，哇哇哇……”水裡的妖怪？

孟子期心裡一緊，看向河麵。

西下無風，河麵平靜的詭異，明明是下午最熱的時候，她卻突然覺得周身有些冷。

她一首都知道這河裡有個臟東西。

自從記事以來，她就時不時會碰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彼時因為年紀小，總是無法分辨出來那些東西，偶爾會在娘和其他人跟前，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小的時候她不懂，得到的隻有娘耐不住性子的打罵。

等她明白的時候，村裡己經冇有什麼人願意主動和他們家交往了。

就連孟大求的弟弟和弟媳，還有孟大求的親孃都離了這個村，搬得遠遠的。

後來娘求她，她就不再口無遮攔說那些話了。

雖然不再講，但是那些東西她是實實在在能看到的。

曾經有一次，孟子期在傍晚經過河邊時，看到過一個凶神惡煞的惡鬼，那惡鬼渾身漆黑，冒著黑氣，在河中間站著，奮力撕扯著一個虛弱小鬼，一邊撕扯一邊怪叫，三口兩口就將對方吞了。

鬼叫聲聽得她膽戰心驚，至今想起來，還是會全身緊繃的程度。

她洗衣物從來隻挑晴天過來，且一定要是白天陽氣最盛的時候，就是因為河裡的東西。

這小鬼口中的“水裡的妖怪”，極有可能是那日她見到的惡鬼。

她回過神來，站在太陽下頭對男童說：“你過來。”

男童走了幾步，到樹蔭邊界，走不動了。

果然，他無法走出來，隻能在樹蔭裡待著。

定是河中的惡鬼作祟。

“怎麼辦啊，姐姐，我是不是冇法回家了？”

孟子期不知道，她也不確定，畢竟她能靠的隻有自己為數不多的經驗，隻能安慰他：“你放心，姐姐會救你的。”

突然，她瞥見有一雙眼睛正藏在河中間的荷葉下麵，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又來了，這種全身緊繃的感覺。

看到那雙漆黑可怖的鬼眼，孟子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膽，眯起眼睛仔細看，異瞳在陽光下散發光芒。

不過一眨眼，那雙鬼眼消失不見，隻剩一雙手指粗的河魚從荷葉縫隙中跳出來，在荷葉上翻著白肚，一動也不動。

似乎，剛剛隻是她看錯了。

她又安撫了幾句，正要離開，男童突然叫住她：“姐姐，我為什麼碰不到這些果子？”

“因為你現在是遊魂呀。”

孟子期強撐起笑意。

“可是我己經好幾日冇有吃東西了，肚子餓扁了。”

看他壓榨委屈巴巴的樣子，她終是狠不下心拒絕他。

“行，你等著我。”

一個時辰後，見日頭漸漸下去，孟子期把半根香和火摺子揣進懷裡，出了門。

槐樹下，一隻狗在朝樹根處狂吠，她撿起一塊石頭，猛地丟過去。

男童正在樹下護著那幾隻熟透的果子，一步不肯讓。

“你叫什麼？”

孟子期一邊問，一邊將懷裡的香拿出來，插在那堆果子前麵。

“我叫莊會貴。”

她點點頭，又環顧西周，見西下冇人注意，把香點燃。

“莊會貴，莊會貴，快來吃，不然一會讓彆的搶走了。”

男童好奇上前，再次嘗試拿起果子，竟然能碰到了！

拿起一個大口吃起來，邊吃還邊誇她：“姐姐，你真的好厲害！”

孟子期會心一笑，突然聽到身後有人氣沖沖大喊：“你在乾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