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久了，我便時常能在他眼中看到儒慕與感恩。，我給女孩子們上完課後，抬頭便看到了一片被霜打過的柿子林。，一顆顆搖搖欲墜的掛在枝頭，令人垂涎。，若是裴玄還在，見我如此眼饞這些柿子，他竟然會立即給我摘下一籃送到我手中。，我忍下心中的淒涼，強顏歡笑著挪開目光。，冇等我看清，我就瞧見，溫景已經淩空而起，三兩下爬上了樹梢。，有幾片葉子砸在我的髮鬢之中，溫景懷裡捧著柿子，雙眸明亮，先生，這些柿子夠嗎?他坐在那樣高的樹上，看得讓人心驚。，他小心護著柿子，畢恭畢敬的將它們送到我手上。，卻又猛地被他掌心炙熱的溫度灼到，連忙收回手指。，我抑製不住的低咳了兩聲，溫景的聲音便緊跟著傳來，先生，柿子性寒，不能多食。，殷殷叮囑的語氣，卻彷彿他纔是那個長者。，我彷彿又看到了裴玄。，我與溫景的交集還不算多，印象裡，少年足夠沉默，對我也足夠尊重。，他對我行的都是標準的學生禮，散學時也會主動來幫我背書。，他會送我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大多是一些木雕野果之類的東西，倒也十分有趣。，交談屈指可數。，他的衣服，又短了半截。

溫景身量抽得越高，身形也和裴玄越發相仿，隻是更瘦一些。

我停頓片刻，便乾脆把裴玄生前的衣服收拾送給了他。

有些東西留著睹物思人也冇用，隻是平白多天眼淚罷了。

但讓我冇想到的是，溫景穿上裴玄的衣服後，竟然真同裴玄越發相似起來，引得我看他時，時常覺得恍惚。

馬上要到春節，街上的雪下了厚厚一層，我也放了姑娘們的假，不必再去丞相府教書。

溫景照就如同往常一般，等嘰嘰喳喳的姑娘們走完之後，才從角落裡出來，替我背起沉重的書箱。

雪踩在腳下咯吱作響，身邊川流而過的百姓們臉上個個帶著對新年的期盼。

我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詢問，除夕怎麼過?溫景說的平淡，家中無人待見，自然是一個人待著，早早睡去。

我眨了眨眼睛，莫名替他覺得孤單。

親孃早逝，爹爹薄情，他也隻不過是個十餘歲的少年，卻要年年夜夜在這世上孑然一身。

我腳下踉蹌了一步，溫景伸手扶住我，黑魔屋又直直的望向我的瞳孔，那先生呢?他問的冇頭冇腦，我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壓抑的期待。

街上的雪落的急了些，我忽然想到了我戰死沙場的父母和鎮國將軍府百餘十口牌位。

巨大的孤單和淒冷席捲而來，我猛的意識到，我大抵真的需要有個人陪伴。

如他一般。

鬼使神差，我笑著告訴他，如果他今年不願早睡，可以來找我，我們一起吃碗餃子。

但我冇想到他真的會來。

直到他翻牆坐在我對麵，在紅燭搖曳的火光中衝我笑時，我的心臟才狠狠的一痛，繼而，眼淚毫無征兆的落進了碗裡。

溫景不聲不響的遞來一方帕子，我將眼淚止住，抬頭望向黑沉沉的天空，在猛然驚覺自己竟然已經獨自支撐了這麼久。

我在這世間所有的親人都已經離我而去，連除夕夜的這一碗餃子都無人能再與我共享。

可人總得活著，活著纔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