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個家庭但是一個帝王,最終獻祭的卻是整個天下的太平。

他望向皇城,暗道:那位帝王現在已做好了掃清一切阻止天宮塔的準備,隻希望他會因幾位夫子的身份而有所顧忌。

皇城。

丹辰子站在皇帝麵前,“聖上,唐國自古以來,有為百姓生民而付出廟堂利益的傳承,今日天宮塔勞民傷財,長安和金陵如此繁榮尚且傷筋動骨,更不必說其餘各府。

我知道聖上修建天宮塔的初衷是為唐國計,為後世千秋萬代計,但如今短短半年,各地都因此生了蟲豸逆賊,這不能不說是天宮塔的原因。

聖上在金陵遇刺,金陵府官員難辭其咎,可他們曾為唐國辛勞數十年,實在罪不至死,而這件事的起因,若細細探究,也終和天宮塔不無關係。

如此種種,天宮塔持續下去,百姓不能聊生,千年太平也因此動盪,聖上一直體恤子民,該知道為了天宮而失去民心是因噎廢食,這不是為明君的道理啊。”

皇帝一直不曾開口,直到丹辰子一番話說完,他低頭瞧著幾位夫子,“各位的意思是,我如今為唐國後世的千秋萬代修建天宮,反而成了昏君?”

······ 安史山對陳戈實在很欣賞,不僅是因為對方亂世之因的命格,更因為在看到陳戈第一麵,就明白這個年輕人在某些方麵和自己十分相似。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種相似,安史山反而知道陳戈不會答應自己的提議此時微微歎息道:“倘若你真的答應下來,我反而會有些失望。”

陳戈並不為所動,隻是臉上的神色愈發桀驁,他說:“將軍讓我過來,總不至於隻是為了和我說這件事。”

他心下有一句話不曾說出來,眼前安史山聽似是什麼讚賞,但從我走進來,處處帶著上位者對下位者的俯視,這說來又何嘗不是一種蔑視?

他不由地想起喟歎觀當初接觸自己時的態度,哪怕時至今日已經看似溫和許多,但也不過是自己靠著自己的價值爭取和維護了自己那卑微的自尊。

不過他今非昔比,喟歎觀的人也並不知道,隨著現在世上愈發混亂,他的修行境界也因此一日千裡,已將要四境,他的體質遠比所有人想得更加可怕。

四境,陳戈雖因此喜悅,但毫無自得,反而於午夜夢迴或戰鬥閒暇空餘時就不自禁想起於東如山看到的一幕,還有那道於光輝中揮劍的身影。

在他麵前。

安史山轉過身掀開擋住外麵景象的帷幔,指著外麵的廣袤荒野,道:“喟歎觀的人應該早告訴過你,明日的伐唐大會之後,世上再無十八路反賊,隻有替天行道的正義之師。

你現在飄忽不定,實在難成氣候,既然往後要稱王,當在這個世上挑選一處,做自己往後安身立命之所。”

原來,他讓陳戈來這一趟,是提前部署各自地域,從另一種程度上說,也是為了瓜分唐國天下。

第200章新唐五君子(下) 丹辰子等人進入皇城的時候是早朝過後一個時辰,當時日光尚且有些收斂。

等到他們離開已是正午,這時候需要將腦袋抬起和地麵平行,才能見那顆掛在天上的炙熱火球。

幾位夫子在路過朱雀大街時都認為該去王府拜訪張辰。

恭王府上。

張辰自然知曉他們是去做了什麼,問起這件事時,丹辰子低低歎了口氣,“聖上一門心思撲在天宮上,一開始因為我等的身份,因此還算客氣,等到後麵覺得厭煩,直接轉去禦書房,讓侍衛將我們送出宮來。”

張辰早猜到了結果,瞧著幾位夫子臉上的疲憊,心知他們為了今日的進諫準備許久,想來這些日子一直不曾休息好,暗道唐國能夠屹立千年,非皇帝一個位子的功勞,實是過去千千萬如他們這樣先賢共同努力的結果。

丹辰子痛心疾首:“世上常說一葉障目,用以說一個人不曾經曆世事目光短淺,當今聖上自幼見過世上萬千奢靡,讀書何止萬卷,為何如今也會被這麼一件事而矇蔽了本心?”

幾位夫子走後,張辰抬頭瞧一眼皇城,那尾氣運真龍,已不似一年前的煌煌貴氣,它的身軀好似蒙塵,光彩黯淡,此刻蟄伏於天上,四周有虎豹豺狼環伺,那些當然就是當下的逆賊。

在這其中,北方巨蟒最為壯觀,另一遊狼初具氣候,其餘儘皆烏合之眾。

但,整個唐國的晴天朝日,已成了過去,隻見處處的烏煙瘴氣。

翌日。

黃昏。

陳茹急匆匆走進恭王府,拉著張辰向外走去。

一路上,陳茹為張辰解釋發生了什麼,“正午時分,有五名書山學子長跪皇城之外,高呼聖上三思,一是因為對金陵官員的殺戮,二是為天宮一事。

聖上聽聞大怒,不曾召見,反說了斬立決三個字,至於罪名,隻說觸犯天子威嚴已是罪大惡極,至於其他的罪名,莫須有。

現在,人已被推去菜市口,劊子手和鍘刀都已備好,遊街示眾之後,立即執行。”

······ 張辰跟著陳茹擠進人群時,五個年輕人已身披枷鎖,於城內街道往返。

五人身上血跡處處,可見遭過了一番刑罰,卻仍舊有一人高呼,“天宮一事,傷及百姓,陛下三思!

天宮一事,傷及百姓!”

他一句句重複,不知道喊了多久,聲音像極從撕碎的喉嚨裡擠出來的,踩著掉落地麵的零落血跡,灑下每一刻都不能停止的熱淚,在這個國度的都城,也是他過去數十年生活的家鄉故土。

圍觀的百姓極少出聲,大多靜靜瞧著,他們也不敢出聲,隻是偶爾聞婷有人會低低嘲諷一聲,“蠢貨,閒著冇事惹皇上做什麼?”

張辰路過的時候聽得真切,回頭瞧了一眼,於是那人被自己的口水差點兒嗆岔了氣。

陳茹冇有注意這些,她隻是揪住自己的衣角,就像揪著自己的一顆心,“若非愛極了唐國,他們怎會如此,這都是廟堂棟梁!

陛下過去也算聖明,一直都說書山學子是我唐國砥柱,如今又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

她重複這句話的時候看著張辰,但其實更像在問當下一日亂過一日的世道。

張辰冇有給她迴應,隻是以他的性格,此刻竟也生出一絲悲意來:這位聖上,隻是想要告訴天下人自己的決心罷了,至於學子?

那算什麼呢?

唐國千年,雖有些皇帝也碌碌無為,但最多不過平庸,如今的這位聖上大刀闊斧,一直宣揚自己的雄心壯誌,希望改變這個世界,可這種改變現在看來不過是他為了自己千古一帝美夢的一意孤行,繼續下去,這個千年國度必將分崩離析。

這其中的道理,實則就像世上常有人說那些萬貫家財的子弟,隻要他願意混吃等死,可以富足一生,但如果子弟不甘平凡,想要做出一番事業,反倒福禍難料。

現在的唐國,就是正在被子弟不斷消耗的萬貫家財。

那五名學子最後被押解在菜市口,隻等最後的一刀。

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他們。

有書生在人群中低低道:“在這幾位先生站出來之前,世人近來已覺出天宮一事於民無益,至少對當下百姓無益,街頭巷尾常聽民怨道哉。

倘若聖上願意慢一些,如這樣大的工程該以十年甚至數十年計,百姓必然不會如此。”

陳茹和張辰也在人群中,陳茹低低道:“隨時時間一久,人們會慢慢回過神來,上麵每一次實行新的法令,都需要很長的時間去體現作用,而等到這種作用完全施加在每一個人的身上,纔開始真正知道這個法令於當下的世界是好是壞。”

陳茹告訴張辰,“如今看來,天宮這件事,非民心所向,而且聖上為什麼想不明白,長此以往,民怨根本無法鎮壓。”

張辰環視四周百姓,許多人的臉上已滿是不忍或憤怒,廟堂雖有民心可欺的說法,但最多隻是一時,又或是部分。

鍘刀之下,五個年輕人神色平靜,當初進諫就已做好了承受一切後果的準備。

隻是一人的臉上有遺憾之色,他看著麵前的人群幢幢,歎息道:“我等生死本是小事,可天宮依舊,百姓的苦難依舊,隻希望我等死後,聖上終有一日醒悟,明白天宮雖重,也重不過百姓。”

另一人高呼,“我等身為書院學子,今日對聖上的言語或許有些冒犯,或許辜負皇恩,但今日所作所為,都自覺問心無愧。

聖上,隻求你以百姓民生為重!”

他們的悲憤呼聲在偌大的菜市口,好像散進風裡,好像冇入海裡,顯得微渺,顯得微弱,好像無一人能聽到。

直到人群中,一道清脆的聲音高高響起:“幾位先生看到聖上的過錯而敢於直言,這已儘到了臣子的本分;又不因皇權而退縮,這又是為人君子的行徑;現在麵對生死,幾位仍心繫百姓,這已是聖人所言的大義。”

眾人循聲看過去,見是一極漂亮的女子,她緩步而出,到了人前微微躬身,“各位先生放心,今日過後,我也必將效仿各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