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下。
婆子跑到廊道下,身上帶著濕氣,來不及換衣裳,掀開簾子進了屋。
“人可到了?”
公府杏姨娘忙問。
“到了到了,正進府拜見老太太呢!
那模樣我瞧見了,長得可真標緻,就算做不成少夫人,也肯定要被大少爺納入房中。”
“那可帶了東西來?”
婆子湊近,身上濕氣過到杏姨娘身上她也毫不在意,隻等著婆子的話。
“冇細數,好幾車的行李,望不到頭!”
杏姨娘吃驚地捂住嘴,眼珠一轉,連忙吩咐道,“去,快將晟兒找回來。”
給誰做妾不是妾?
憑何不能是她家晟兒?
“可三少爺還在……”“快去!”
婆子從偏門出府,與通身精緻的轎子錯身而過。
孝期未過,少女一身素淡衣裙,一頭青絲僅用發繩半挽著,白色絹花彆在髮髻中。
衣著樸素,也擋不住她嬌養長大下的柔美。
沈知語端坐在轎內,朱嬤嬤替她理好稍有些亂的墨發。
“下轎罷,姑娘。”
過了壁影牆入正堂,首位上坐著的便是她姨母秦氏。
秦氏和沈知語母親,一個高嫁,一個低嫁,如今更是一個雍容華貴,一個魂下九泉。
這不是沈知語第一次來裴國公府,早在幼時,雙親走南闖北便常將她送到秦氏膝下養著,與公府其他人也都有過幾麵之緣。
隻是後來她捨不得爹孃,便也跟著走南闖北,與其他親戚都不多見,上一次來裴國公府己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我可憐的孩子,快來,讓姨母好好瞧瞧。”
秦氏聲音哽咽,招手喚著她,等她走近,雙手拉著她仔細瞧著,兩人都不由地想起那去世的人,忍不住涕泣。
丫鬟婆子上前勸著她們。
“看我這姨母做的,又讓你想起那傷心事了。”
秦氏拉著她在身邊坐下,問了揚州老家的事。
沈知語隻說一切都好。
“你就是性子好,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嗎?”
秦氏哼了聲,“那沈家叔伯,都不是些個東西,早先怎地不見他們這般殷勤?”
又拍了拍她的手,說,“芙兒莫怕,有姨母在,誰都欺負不了你。”
沈知語微微點頭。
“今個兒天涼,你先去修整,換身厚點的衣裳,改日姨母再為你接風洗塵。
在府裡住下,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劉嬤嬤。
劉嬤嬤,你陪姑娘去,可千萬要小心伺候著。”
劉嬤嬤應是。
從廊道下去,剛要過月洞門,就見一倉皇跑來的少年,身子刹不住,眼見就要撞向沈知語。
丫鬟青鴿拉開她,自己被撞倒在地。
“三少爺,你這般急急忙忙的要作甚?
衝撞了客人,夫人饒不了你!”
“這不是還冇撞上。”
裴晟見到沈知語,眼睛就黏在她身上,問劉嬤嬤,“這位姑娘長得可真好看,不知是哪來的仙子?”
沈知語微微蹙眉,朱嬤嬤亦是不滿這人滿口輕佻。
“是揚州來的表姑娘,夫人吩咐過要好好照看,你一來就將人堵在這洞門口算什麼?”
劉嬤嬤掐腰,“有這會兒子功夫多讀兩本書,你姨娘也能高興點。”
裴晟渾不在意,還要與沈知語交談,被劉嬤嬤擋著。
她是公府主母手下的嬤嬤,裴晟隻好作罷。
“那便改日再去拜見表妹了。”
到了院子。
蘭鳶和青鴿兩個丫鬟,一個去泡熱茶,一個去拿外袍給沈知語披上。
若不是劉嬤嬤還有事要說,她們早就去提熱水給沈知語沐浴了。
“這冷玉苑可是外院最好的院子,前通花園,後麵臨湖,府上小姐搶著要這院子,夫人都不給呢!”
劉嬤嬤打量著幾個丫鬟的動作。
轉頭又看向沈知語,目光落在她正披著的外衣上。
寶藍繡銀對襟披風,領子上去圈著白狐毛,劉嬤嬤上手替她整理下衣襬,入手厚實卻不沉。
既擋風防寒,又不顯得累贅,是難得的好皮料。
蘭鳶端著茶水過來,茶香散開,清幽鮮爽。
劉嬤嬤服侍秦氏幾十年,流連各個貴府,一時竟不知道這泡的是何種茶葉。
沈知語見她盯著茶壺,以為她是話說多了口渴,想著是姨母身邊的嬤嬤,“蘭鳶,給劉嬤嬤倒杯水喝。”
“劉嬤嬤請喝茶。”
劉嬤嬤接過茶杯,目光在丫鬟臉上落了一眼。
連丫鬟的手都如此白淨,她們不像是不乾活的,定是平日裡有好物保養著。
“這不知表姑娘這是什麼茶,竟這般好喝。”
入口清甜,茶香伴著花香。
“是碧螺春,姑娘喜好山茶香氣,便還加了山茶花瓣。”
劉嬤嬤吩咐得差不多了,雖說秦氏將她留在沈知語身邊,但不定時還要回去覆命。
人走後,冷玉苑纔算徹底靜下來。
“青鴿如何了?”
裴晟撞那一下,看樣子挺狠的。
“姑娘,奴婢冇事,就是手掌在地上擦了一下,己經上好藥了。”
青鴿手伸出來給她看。
雖說不嚴重,但也紅腫起來,白色的藥膏塗在上麵,也不知手掌是不是真的如她說的那般。
“還公府呢,府上少爺就這般冇規矩,要我說,那三少爺就是故意的!”
青鴿嘴上冇個把門,她氣得後怕,這要是撞上沈知語,她殺人的心都有了。
“你這丫頭,嘴活該給你撕爛了,還不去服侍姑娘沐浴?!”
朱嬤嬤罵她。
房中隻剩她們主仆西個,房外可都是公府下人。
“她要是再這般胡說,你就打她的嘴!”
朱嬤嬤朝著青鴿背影啐了一口。
蘭鳶應著,她也知道,要真是去打青鴿的嘴,朱嬤嬤一定第一個不願意。
“嬤嬤,你覺得姑娘來這公府是對是錯?”
蘭鳶將朱嬤嬤拉到一旁,小聲問道。
她們姑娘是商戶女,旁人也就罷了,府上大少爺可是沈知語的表哥,竟也冇見著麵。
“姑娘有得選?”
“可我看那三少爺,總覺得……”寄人籬下,若那三少爺對她家姑娘欲圖不軌,儘管她們是秦氏孃家人,到底比不上公府血脈。
朱嬤嬤如何看不出來,她亦是憂心道,“但願表少爺,是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