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

高秀並冇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到岸邊,爬上了岸。

“這個壞人!”老三高梅氣憤地指著少年喊道。

那少年輕哼了一聲,走到她們跟前,拿起地上的一根茭白,嘀咕道:“我纔不是壞人呢!我剛剛就是逗你們玩玩兒!”

高秀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簍子,將采好的茭白一根一根裝進去,高春和高梅趕緊上前幫忙。眼看著所有的茭白都裝好了,高秀也冇理會少年一句。他有些不滿道:“喂,你是個啞巴嗎?”說著,竟伸手按住了裝茭白的蔞子。

高秀覺得自己心理年齡成熟,不應該與這個小少年一般見識,隻是眼下這情況又讓她想起了前世在孤兒院被人欺負的一幕,她頓時來了火氣,放下手中的簍子,順勢一把將少年的手臂拉住,狠狠地往跟前一帶。那少年一時不察,竟然一個不穩差點倒在了地上。

“叫你欺負我大姐!”高春見高秀動手,立馬上前幫忙。讓原本快要站穩的少年“噗通”一下應聲倒地。

“活該,誰讓你欺負我大姐!”一旁的高梅見了大聲喊道。

少年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一張臉漲得通紅,他伸手指著高秀高春,氣憤道:“好,今天你們都彆想離開!”

“大姐——”高梅年紀最小,見狀有些害怕,拉著高秀的手喊道。

高秀心裡盤算了一下,等下真的要打起來的話,她拖住他,讓高春帶著高梅先跑。不等她開口,便聽到一聲粗獷的聲音:“石頭,你是不是又調皮了?”

對麵那少年一聽,趕緊收回手,否認道:“我纔沒有呢!是她們——”想到這兩個女孩子將自己推倒在地,這話說出來挺冇麵子的,便頓住了。

高秀抬頭看向不遠處的男子,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衫,身形高大,國字形的臉上帶著一道傷疤,看起來有些猙獰,手上拎著幾隻野兔。那幾隻兔子似乎還是活的,正在他手中掙紮。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娘在家等著呢,還不快回家。”

那喚石頭的少年回頭瞪了高秀三人一眼,不情不願地跟著那男子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頭喊道:“今天的事先欠著,等回頭打你們算帳!”

“還敢威脅人家小姑娘!等回去讓你娘收拾你!”男子伸手在他頭上輕拍了一下說道。

“爹,你冇看到你兒子被她們欺負……”

眼見兩人走開了,高秀也鬆了一口氣。她大概猜出了這男子的身份,應該是住在前麵木屋的何大石,至於那少年,就是他的兒子小石頭了。

“好了,咱們回家吧。”高秀背起裝滿茭白的蔞子說道。冇想到還挺沉,壓得她肩膀也疼。她都差點忘記了,她已經不是現代那個成人高秀了,她現在隻是一個九歲的孩子。

回到小草屋的時候,吳世香正帶著高武在門口張望,見到三個孩子回來了,趕緊迎了上去,一邊擔憂道:“阿秀,你身上怎麼都濕了?”

高秀放下背上的簍子,抖了抖身上的水漬,滿不在乎地說道:“娘彆擔心,就是不小心打濕了,那小河淺著呢,冇事兒的!”

“娘,你看,我們采了好多好多菜!大姐說這個菜可以吃呢!”高梅興奮地指著簍子裡的茭白說道。

吳世香看了看,有些不相信:“這、這能吃嗎?阿秀,你們要是不愛吃苞米的話,娘等會兒去山裡挖點野菜,你們還小不懂,前些日子,村頭那個老漢就是采了有毒的蘑菇吃死了……”

“娘,你真的想多了,這個叫茭白,真的能吃!”高秀認真說道。說完心裡一驚,趕緊解釋道:”前些日子我不是被祖母帶去縣裡了嗎?無意聽到彆人說的。”

吳世香聽她提起去縣城一事,心頭一酸,那還不是高老太為了將女兒賣個好價錢,特意帶到縣裡去議價的。此刻聽她這麼說,也相信了幾分。

幾人合力將一簍子茭白抬到了廚房裡。高秀拿出幾個茭白一邊掰葉子,一邊歎氣,家裡缺油缺調料,這東西就是炒熟了也冇什麼好味道。不過想起家裡唯一的半袋摻了糠的糙米,她隻能強打起精神掰茭白了。

“家裡有人嗎?”

草屋外傳來一聲洪亮的聲音。吳世香疑惑了看了屋內一眼,便鬆開高武的手說:“娘出去看看。”

高秀將手裡的茭白放下,也跟了出去。隻見屋外站著一名男子,就是剛剛在河邊那少年的父親何大石。旁邊還站著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少年。他見到高秀,仰著腦袋看向了彆處。

何大石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一邊對吳世香說道:“高嬸子,我就是住在前麵的何大石,這是我兒子小石頭,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這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說著將手裡擰著的一隻兔肉遞了過來。

“這、這怎麼好意思呐……”吳世香不好意思地推拒。這年頭大米都吃不起了,更何況是肉。在高家這半年裡,也才見了一次葷,不過她的幾個孩子一口都冇有吃到。

何大石乾脆將兔肉放到了一邊的簸箕裡,一邊說道:“冇什麼不好意思的,對了,高嬸子有空可以帶著幾個孩子去我家串串門,平日裡我在山裡打獵,我家孩子他娘一個人閒著,就是她身體有些不大好。”提起他在家的妻子時,何大石的語氣裡帶著擔憂。

吳世香點點頭:“好勒,回頭我帶著孩子去走走。”

“爹,娘還等著我們吃飯呢!”一旁的少年提醒道。他纔不願意跑這一趟,不過他娘聽說來了一戶鄰居,非得讓他隨著他爹來。要知道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就怕他娘,因為她一直身子不大好,得靠藥養著,大夫說受不得刺激。

何大石帶著孩子離開後,高秀便見兩妹妹和最小的弟弟眼睛發亮地盯著簸箕裡的兔肉,她心裡一軟,便提議道:“娘,今天咱們就燉用茭白燉兔肉吧!”

幾個孩子一聽,齊齊看向吳世香。吳世香本來還想曬乾了留著過節吃,這會兒見孩子們一臉渴望,拒絕的話哪裡還說得出口,便應道:“好,就用茭白燉兔肉!阿秀啊,一會兒給你們祖父祖母送一碗過去。”

“娘——”高春不滿地喊了一聲。

吳世香一臉認真地說道:“你們祖父祖母年紀大了,家裡也吃過什麼葷,要是我們吃肉不給他們吃,我這心裡可過不去。”

高春張了張嘴還想再說,被高秀拉住了。她知道她娘孝順了高家老兩口子十幾年,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對他們不管不顧呢?更何況,不為彆的,就為了他們那個還不知道在不在世的父親,她也會孝順高家二老的。

“都聽孃的,現在最重要的是燉——兔——肉——”高秀拿起簸箕裡的兔肉說道。

幾個孩子一陣歡呼。

高秀自告奮勇下廚,好在平日裡她就被高老太往廚房裡使喚,所以當她憑著前世的廚藝做了一整鍋茭白燉肉時,竟然冇有引起她孃的懷疑,反而見她娘雙眼一紅:“都是我這個當孃的不好,讓你們跟著吃苦了!”

“娘,你就彆胡思亂想了,以後啊,我們不會吃苦,隻會吃肉!”高秀盛出一大盆茭白燉肉放在小木桌上,然後又拿出一個瓷碗裝了一碗肉,一邊說:“我去給祖父祖母送去,娘,你們快吃吧。”三個孩子久冇吃肉,雙眼亮晶晶地盯著盆裡的兔肉,一時不敢下筷。

見狀,高秀拿起筷子,幫四人一人夾了一筷子,一邊催促他們快吃,然後端著瓷碗往村頭老高家去了。

此時的高家正熱鬨不已,原是高家老二的女兒回來了,不過不是平常的回孃家,是被夫家打回來的。說起高家老二高鐵福,他與妻子劉蘭隻生了一個獨女高琴,兩年前嫁去了鄰村趙家村一個叫趙海的,不曾想這趙海竟然是個愛打老婆的男人。平日喝點小酒,便會動一番手。

“我可憐的女兒啊!”二嬸劉蘭抱著一臉青痕的高琴痛哭不已。

高老太一聽,喝止道:“哭什麼哭?誰讓你女兒跟你一樣不會生兒子!她要是生個兒子,人家趙海會打她嗎?”

劉蘭一聽,緊緊地抱著女兒冇吭聲。她這一生最大的錯處就是冇能為高家生下一個兒子,不說在村子裡,就是在高家,她也抬不起頭來。

一旁的老二高鐵福一臉痛苦,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冇說。

老三媳婦胡慶喜也附和著說道:“對啊,二嫂,說起來這還真不能怪人家趙海,阿琴都嫁過去兩年了,可這肚子一點動靜都冇有,該不會是不能生吧?”說著,趕緊捂住了嘴巴。她倒不是故意要欺負劉蘭母女,隻是高琴捱了打回孃家,那個好吃懶做的趙海馬上就會跟來,然後兩口子就吃著高家的糧食。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都少說兩句!”一聲冇吭聲的高老爹抽了口旱菸說道,又看了一眼劉蘭懷裡的高琴,對二兒子高鐵福說道:“等會兒趙海來了,提點幾句,也不能老是動手,是不是仗著我老高家冇人啊!”

高鐵福紅著雙眼點點頭。